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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情天恨海（第2页）

“那，元瞳练这《神幽宝鉴》，可会对天宫有所不利？”

“她可能会入魔。不过她已无仙职，亦无仙骨，她一人入魔，不会对天宫有所威胁。这莽莽蛮荒，到处是穷途末路、哀哀欲绝之人，堕入魔道的又岂她一人？”九宸说到这儿，深深叹了一口气，“天地轮换，万物尝新，魔，却是荡不尽的。”身为战神，以除魔为己任，这荡不尽的魔，于他，真的只能是一个长长的叹息罢了。

“嗯，好在这魔书被你拾到，也可断了流传。”灵汐道，遂忽然想到什么，着急地说，“不过，她会不会有副本啊？或者，她已烂熟于心，传授给他人亦无可知？”

九宸见她着急，缓言道，“这些却是我们防不胜防的了。不过此事我已禀报天君，天宫会有所防范。”

灵汐点点头。

“灵汐，景休公审之后，我们就去凡间吧。”

“嗯。我很是想念爹爹。你之前给他的书信，是说中秋前后去看望他吧？”

“嗯，我怕这边事情多，难以估计，就说的宽松了一点。现在离中秋还远，他早些见到你，定会开心。”

“嗯。”灵汐微笑。

“灵汐……”

“嗯？”灵汐察觉了九宸语气里不多见的犹豫，稍稍坐直了身子。

“你可曾想过，”九宸轻抚着她肩头，慢慢地说，“神凡两界，天壤之别，今后这年年岁岁，如何与你凡间的亲人相处？”

“……”灵汐确实没有想过，她只期待重叙天伦，再续前缘。身为上神，她岂会不知，神仙渡劫，一世的缘分了于一世？师姐如此，桑南星君如此，下凡渡劫的千万神仙皆是如此。她历经三世归来，彼岸仍是九宸，这缘分，已足令天妒。老天真的厚待如此，能纵我尽享这尘缘亲恩？灵汐不敢深想

九宸见几许愁意爬上她眉间，心中不忍，轻声道，“灵汐，不要想了。一切顺其自然，便是对的。”

九宸本还想说，“如若真到了该了弃之时，也不要强求”，但没有说出口。不说出口，亦是他的顺其自然；以后灵汐必会懂的。

“嗯。”脸在九宸胸口贴得更紧了些。他说的，必是对的，顺其自然。

二人相依着又泡了许久，直到太阳悄悄爬到头顶，烤炙得有些热了，便即出浴。只觉浑身舒泰，通体畅快。灵汐穿上担在一旁石头上的青雾纱裙。九宸也穿着停当，撤了结界，走到灵汐身边，为她松开先前盘起的长发。如墨的青丝飘起几缕拂在九宸脸上，萦着他的心。他没有伸手为她捋发，只定定地望着她。

“你看什么？”灵汐被她看得有些窘迫。

“看我的小凤凰怎么这么美。”

“油嘴滑舌。”嘴在嗔怪，脸在笑。

上次在桃林，他也是这般望着她，说她好看，却是借着酒意。今日滴酒未饮，却还是觉得有些心醉。

“奇怪，之前在天尊面前说你长得不算漂亮，你不高兴；如今我实话实说，怎地还怪我？”

“谁怪你了。”灵汐本低着头颇为害羞，听他这么一说，仰起头望着他，调皮地说，“算你有眼光。”遂拉起他的手，一起下山去了。

二人在洛灵潭这半日，虽设了结界，却不知，结界内旖旎绮丽、蜜意柔情，结界外，却是醋海翻波、宿怨深仇。

他们猜的不错，那遗落在这附近的《神幽宝鉴》，确系元瞳所有。元瞳被流放蛮荒已有五十日上下。她自小生于富贵，长于优渥，虽处军中，却一直有兄长庇佑，独领北海那五万年也鲜有历练；如今这蛮风瘴雨，荒烟蔓草，再加上被废仙骨、饮恨含怨，这几十日，于她，倒像是过了几万年。她被流放之际，除了些随身衣物，便只带了那《神幽宝鉴》。其实，这书中内容她早已烂熟；带着它，只因翻开此书，她才觉得自己并未被这世界遗弃，书中心法给她带来一种难以言说的归属感，在沉沉黑夜中带给她几许光亮。这光亮，却正是无边黑暗的引子。

前些日子，她游走在跷瘠之地，不经意间来到了山灵边界。蛮荒莽莽，但往来山灵界的通道却颇为狭窄[1]，不晓山灵地形的人一般很难寻到。山灵的这一侧边界，也少有戍守，只是个把月有守兵来巡视一番罢了。元瞳寻到这里的时候，颇为意外，未料到这南北毗邻的两地，风光陡异，一边荒芜得令人绝望，一边瑰丽得令人妒忌。她沿着山路走着，因地形不熟，路又湿滑，不慎跌了一跤，《神幽宝鉴》跌落；恰逢浓雾，她当下便没有察觉。待得几日后发现，再返回来寻找，却已不见。她倒也并未特别在意，一则因为书中内容已烂熟于心，二则她知此地人际罕至，被什么未通灵智的野兽叼了去撕烂了也未可知，就算被人拾去，也不过是在通向魔界的道路上多了个微不足道的行路人。只是失了个寄托，心中怅惘，好几日都浑浑噩噩。

后来她便常来这里，毕竟这山温水软的地界儿，更符合她的心意。洛灵潭不远有一处山洞，不算宽阔，却是个修习的好处所。今日，她便在那里修炼《神幽宝鉴》，却忽然听得人声。走近却见到那令她魂牵梦绕之人。可那人，却对着旁人言笑晏晏，那笑中的温柔，她认识他的几万年间，从未见过；而那抹令人艳羡的温柔却落在一张令她切齿痛恨的脸上。“灵汐！”她在心中狠狠念着她的名字。

接着便看不到了，结界将她和他们分隔开来。那分隔的瞬间，元瞳觉得，早已碎过千遍的心又一次被狠狠碾过。这边，是她孤零零一个人，没有兄长，没有母亲，没有家族，没有爱人；而那边，是她爱了几万年的男人，和另外一个女人，一个不论家世、仙法、相貌都不如何出众的地仙！在元瞳眼里，自是看不见灵汐的出众之处，连她的凤凰血统和如今的上神之身，她也是看不见的。

她就那么怔怔地站着，站在一个他们看不见的地方。站了许久许久，直到正午的阳光从头顶洒落，晒得头发烫烫的。忽地，眼前景物一动，结界撤了。神尊又出现在眼前，丰逸俊朗、气宇轩昂，一如往日，万年不变。却有些什么与往日不同……她不由得屏息悄声走得近了些，出神得望着神尊。却见他为灵汐散开束发，动作是那么轻柔；他深情地望着她，唤她“我的小凤凰”，夸赞她美丽……

的确是与往日不同了。神尊啊，你本应高高在上纤尘不染，灵汐这魔女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蛊！！你是天下人的战神啊，你不属于她！！元瞳在心中嘶吼。九宸和灵汐携手下山远去时，她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的下唇已渗出殷殷血迹。

注：

[1]见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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