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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第1页）

荒芜的滩涂上栖息着一大片黑天鹅，她们在雾霭中交头接耳、侧目而视，小船一靠岸，她们便如同一大股黑色烟雾腾跃而飞，开始在湖心岛的上空盘旋，仿佛预示着某种异变。伊万抱起沉睡的索菲亚上岸，轻轻一蹬，船就自动后退，远离了栈道，无声地沉没。小岛满目荒凉，一道腐朽的黑色栅栏，一大块墓园，几颗枯死的老树，灰色的墓碑林立，索菲亚的衣裙落在地上，依旧纤尘不染。伊万慢慢地审视着一座座肃穆的石碑，那些人名他都认识，是已故的昔人，那么‐‐&ldo;索菲亚&iddot;伊万诺娃&iddot;布拉金斯基&rdo;，他姐姐的坟墓也在这里。

墓室暴露在外，空荡荡的棺材大开，伊万半跪下来，把索菲亚的尸体放回她应在的地方，棺材不大不小，正好合适。最后一次注视她苍白的面容、整齐的短发和紧闭的双眼，仿佛下一秒就会睁开来露出灵动的绿眼睛。他合上雪白的棺材，棺盖外面赫然是一面光洁的镜子，里面映照出另一个世界的伊万的模样:躺在病床上不省人事，身上插满维系生命的管子。有没有人来看望他呢?有的。伊万想起自己在走廊尽头看到的答案，能够确信现实世界的情况。

通过这面镜子他就能回去，但不是现在。刹那间，空中盘旋的那群黑天鹅挣扎着褪去了黑色的羽毛，在云开日出的时刻纷纷生出新的羽毛，转变为纯洁的白天鹅，悠扬的鸣叫久久不去，伊万的衣摆在飓风中卷动着染上金色的光辉，恍若随时可以随风而逝。在她们的呼唤下，浓雾消散，太阳眷顾了这片荒无人烟的土地，伊万对辉煌的旭日伸出手:&ldo;谢谢你，娜塔莎。&rdo;

&ldo;那么，你终于抵达了终点。&rdo;异乡人的声音突兀响起，从枯树后走出一名半大的少年，他顶着马修的外貌但很明显不是双胞胎的任何一个人，&ldo;又见面了，预言者。&rdo;他鞠躬致谢，&ldo;你是否找到了渴求的答案?&rdo;

&ldo;理论上，是的。&rdo;伊万站在索菲亚的墓前和善地注视着史蒂夫，&ldo;可我并不满意，或许永远不会满意。这里是属于我的世界，我想要什么都能得到，所以才显得这片土地如此贫瘠。我想，你们和我一样，有异于真实的一处空间。&rdo;史蒂夫不置可否:&ldo;没有人是完全特殊或者完全普通的。比起这个，你还愿意完成我们之前的交易吗?&rdo;伊万点点头:&ldo;当然了，我很感谢你的提示。这么说来，那个世界的他们可还安好?&rdo;

&ldo;情况不容乐观，他们需要你。&rdo;史蒂夫上前，把一张纸片交给伊万，&ldo;请尽快，找到我们……&rdo;他的身影被一阵风吹散了，宛若滴入清水的墨汁。伊万低头一看，纸片其实是一张火车票，是西雅图，终点是温哥华，他差不多七年没见过火车票了。于是，在白天鹅的祝福下，他穿过镜子，结束为时十一天的漂流，回到了那边的世界。

窗外不断闪过破碎的光景，山丘宛如跳动的野兽的脊背，车队行进在断断续续的废弃公路上，天幕已暗，行人不得不彻夜行进，以奔赴最后的聚集地。&ldo;愚人嘉年华&rdo;漆黑的越野车的驾驶座坐着弗朗西斯，副驾驶是亚瑟，后排空无一人，他们俩沉默良久，亚瑟忽然开口说:&ldo;我从没想过我们会以这种方式来到西雅图。&rdo;气氛稍微缓和，弗朗西斯接口:&ldo;这就叫命运使然。&rdo;

&ldo;你也会相信命运?&rdo;亚瑟记得弗朗西斯年轻时热爱给姑娘们咏颂拜伦的诗，风骚得欠扁。弗朗西斯摆摆手:&ldo;与其说是相信，不如说是觉得无所谓了。总感觉，命运这种东西不管存不存在，我们都得尽全力活着，最后幸福或者不幸，并没有明确的对象可以抱怨啊。唉，哥哥我是不是老了呢?&rdo;亚瑟嗤笑，往窗边一靠:&ldo;这种事情，从一开始不就是明摆着的吗?&rdo;弗朗西斯沉默了一会儿:&ldo;……你说的事情指的是前者还是后者?&rdo;

&ldo;两个都是。&rdo;两人对视一眼，弗朗西斯突然空出一只手猛拽了亚瑟的鸡窝头一下，车内顿时鸡飞狗跳:&ldo;松手!松手你个奔三大叔!&rdo;亚瑟的拳头狠狠招呼到弗朗西斯眼眶上，弗朗西斯顶着青眼圈比了一个下流的手势:&ldo;哥哥我永远二十岁哦!相比之下挫爆的红茶男看起来更老呢……&rdo;由于弗朗西斯松了会手，方向盘一歪，差点车毁人亡，亚瑟猛地把方向盘拽回来，虚惊一场，弗朗西斯吹了个口哨:&ldo;要不还是你来开吧。&rdo;

亚瑟狠狠地瞪了他一眼:&ldo;你试试看，我头还晕着呢。&rdo;弗朗西斯耸肩:&ldo;你太拼了，你不如考虑一下在西雅图找份公职然后安顿下来结婚生子养老。生两个小孩可以减税哦。&rdo;亚瑟脱口而出:&ldo;我以为这个问题我解释得够清楚了。&rdo;话音刚落亚瑟就后悔了，车厢一阵死寂，他立马补救:&ldo;当我没说。&rdo;

&ldo;ok&rdo;弗朗西斯便轻快地略过了，&ldo;所以……你还有别的事情想说的吧?比如说小阿尔，还有小阿尔，以及小阿尔的事。&rdo;亚瑟翻了白眼:&ldo;别读我的想法。&rdo;弗朗西斯一脸&ldo;可是你都写在脸上了啊&rdo;，亚瑟选择性无视:&ldo;说真的，他到底有多少事情瞒着我呢?从还是个小不点的时候……虽然，我知道那家伙永远比看起来的要复杂多，但他就没有信得过的人吗?一直保守秘密，不会很痛苦吗……&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