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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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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车驶出了医院，我松了口气地耸耸肩。看看手中，还是一张很精致的名片——上面一排粉红的行体，这大约就是那女人的大号吧。下面还印着一串号码。我还没仔细看，折头见房东女儿一边整理着被驾车女抟皱了的钱，一边用怪怪的眼神打量着我。我一时不知所措，把手中的名片递个她。女孩却一下子吓得把手缩到了胸前，又用手指远远地指着那名片，皱着脸说：“你不知道那很脏吗？”

我神经质地把名片往医院花台上一放，干咳了两下，同女孩一起往急救室走去……

“不要我的钱！？”女孩边走边嘟囔。

“是呀！怪了！像是两个小姐。她们也会学雷锋？”我应道。

“她好像被我伤到了自尊。”

“别扯了！小姐哪有自尊？有自尊她们就不做这行。”

“哎！不过也得谢谢她们。没有她们搭车，我老爸也许就……”

“嗯。”

“也谢谢你！没有你，我老爸也一样会……”说着说着女孩就哭了，“真的好感激你！”拽着我的衣服越哭越伤心——刚才还一个劲避免碰到我的女孩，现在却整个脸地埋在我的前胸紧攥着我的衣服哭泣。

我平生最怕三件事：一是小狗冲我叫唤；二是用泡沫塑料块擦玻璃的声音；第三就是女人的哭泣——我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也没勇气把她揽在怀里让她尽情哭个够，只能用手轻轻拍拍她的肩，像说电影里的台词一样：“好了，一切都过去了。好了，好了。”

女孩抽动着肩，慢慢止住了哭泣，从我胸前抬起了头，整个脸已哭得像带雨梨花似的，头发也被泪水粘在了脸上。我又呆了！这个很平凡的邻家女孩此刻竟有一种楚楚动人的美！女孩见我那样，破涕一笑，又害羞地说：“不好意思！把你的衣服也哭湿了，回去我帮你好好洗一下。”一面说还一面用手绢擦我胸前的鼻涕泪水。在她破涕一笑的那一瞬间，我发现——原来所有会笑的女孩都很美！

阳光透过树枝轻扬着，一闪一闪的。一些花香——很熟悉的花香。对了，是茉莉花的香味——那是在哪里呢？我不知道。一些身穿白衣裙的女孩在我周围嬉笑玩耍，她们的衣服都白得晃眼，而她们的脸和纤细的手臂却都是淡粉红色的。我很开心。我呆呆地站着。我傻傻地笑着。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从我肢体里渗透出来，四处张扬。我一傻笑，所有的花便开了，是白色的茉莉花，星星点点地在原野里四处弥漫开来……

我很开心、很舒坦，张开双臂往翠绿的青草地上仰天倒下……

鼻子有一些痒痒的，一个怪模怪样的七星瓢虫在上面蠕动。

“呵～阿嚏！”

……

“呵呵。醒啦？”阳光依然照在脸上，刺得我好半天才张开眼睛——那是从木窗斜照进来的、黄昏的、透过树荫的苍黄色阳光。

房东女儿紫琼微笑着坐在我床前的电脑椅上，一手拄着腮，一手拿了一枝茉莉花在我鼻子上移动，很欣赏的样子。我是被那花枝弄醒的。

“噢！”我本能地坐起身想顾全礼貌，却发现自己没穿上衣，又赶忙倒下捂到了被里。那一刻女孩慌乱地移开眼睛，等回过头来脸上已有了一些羞红。我很喜欢看女孩子红脸——在我离开家乡到外面念书的时候，我老妈曾对我说过，会脸红的女孩多半是好女孩，还说让我到时候给她带一个回去——在校园里，在我的社交群中，我几乎很少见到害羞脸红的女孩，不是说她们不会脸红，而是说她们的脸红多半都是因为愤怒、嫉妒和争风吃醋，很少是因为害羞。我同桌的“四眼”是一个脸皮比眼镜片还厚的女孩。人长的不怎么样，却酷爱化妆。原本这也无可非议——化妆术本来就是丑女发明的，要是美女，多少会害怕脂粉污了自己的脸蛋——杨贵妃的姐姐就从来不化妆，见皇帝老儿都是“素面朝天”，那是美女的自信。“四眼”没有“素面朝天”的勇气，倒是鼻孔有一些朝天，可包里面每天少不了的却是化妆品。一天课间休息的时候忍不住又要化妆，一不小心从包里带出了一打“condom”，引得周围一片怪笑，“四眼”却丝毫都不脸红，瞪圆了眼怀顾四周，用鼻子哼着说了一句：“少见多怪！”，才慢慢地弯下腰把那劳什子捡了起来。只是脸色铁青了许多。后来校园里爆发了一起丑闻——一天晚上，学校老师组织起来，突击检查男生宿舍，竟有十多个同居的男女生被逮到。“四眼”也在其中，被除名退了学。从此我的眼前便少了一个由铅粉涂抹出来的、惨不忍睹的苍白“亮点”。这事件惊动了教委，教委很隐蔽地做了批评，并倡导在校园里展开了一场“情感、道德”的大讨论。有愤世嫉俗者称这是世风日下的必然结果；而之乎者也的夫子们则说“人无廉耻，百事可为”；前卫派声称“爱了就爱了，爱当无束缚”；最后还是一位一不小心“爱错了”的女生大彻大悟。她在校园网站的bbs上发表了长篇大论，大揭男生们的丑恶面目，说男生们使了一个小花招，偷换了“爱”的概念，把本能的原始欲望称之为“爱”，偷换了需长期相濡以沫才能建立起来的情感之爱，于是为了“爱”，女生们纷纷落马，为之付出一切，无形中充当了男生的工具却不自知，仍傻乎乎地帮着男生们维持骗局。此语一出，大有提高革命思想觉悟与警惕性之功效。一时，女生对男生们简直同仇敌忾、不共戴天，大有“禁”而远之之势态。更有一位激进的女生打出了一份《告姐妹书》四处刷贴，声称要砸烂这个男权的社会，掀起一场女性的革命运动。我有幸拜读了那份慷慨激扬的《告姐妹书》，其中有一段这样写道：

……姐妹当觉醒！我们为谁而缠足？——别以为我们已经解放了我们的双足！没有！我们依然为男人而缠足！而且是越缠越紧，越缠越多！不是吗？我们忍着锥心刺骨的疼痛，我们纹眉、换肤、刀割眼皮、针刺隆胸……这些那些的苦楚，这样那样的疼痛，我们是为了自己吗？为了自己的美丽吗？不！绝不是为了我们自己！不信看看星期日早晨的女生宿舍——我们慵懒着！懒得梳妆，衣着随意，因为那个时候我们不用出现在男人的面前！——我们忍受这样那样的刀切火（激光）燎！难道不就是为了博得男人们一笑一悦吗？别以为我们已经解放了我们的双足！我们依旧在为男人们缠足！

……

一时间男生们感到世界末日来临了……

没有对面女孩看过来、笑一笑的校园，实在如同地狱。

“是谁之过？”男生们纷纷反省。最后发现竟是女生的错！于是断言都是“女生惹的祸”！而最充足的证据是女生们的着装——胸越开越低不说、露胳膊露腿不说，最残忍的是把好好的衣服剪短一截，露一个圆圆的小巧的脐、留一段春光四溢的纤腰在外面——我说学姐学妹啊！这还有没有一点阶级感情？这让男生们怎么活？！难怪青春痘邪了劲地长！套用宝二爷的话来说：“女儿家是水做的”，那么男生们就不得不每天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所以原本蠢笨的男生才会挖空了心思、用尽了手段，为博得女生一颦一笑用尽伎俩——有了这一重大的发现，男生们强烈要求校方治标先治本，从女生的领子、袖子、肚子抓起，还男生一个清凉的视觉空间。建议校方添置校服，甚至还说最好校服不要分男女，恢复六十年代清一色的着装标准，松散些，再松散些，最好没了曲线——结果被校长骂做是混蛋逻辑、无稽之谈，倡导学生们“非礼勿视，非礼不言，非礼勿听，非礼莫想。”他老先生认为道德的建立是起之于内心的。任何一个人要想活得心安无愧没有烦恼，就必须一日三省己过，日新又新做人！因为错误恒等于烦恼，罪恶终将毁灭。任何一个人，如果他想错了、做错了、说错了，那铁定是会带来烦恼的，虽然他呈快意于一时，却必然会留遗恨于终生，藏祸患于未来，烦恼始终都会如影相随的。一个人要想活得没有烦恼或少些烦恼，他就必须的把自己的错误降低到最低限度；而一个人如果走上了罪恶之路，那么他同时也就走上了毁灭之路——比如那些通缉犯或许能侥幸逃脱法网，但他永远逃不出自己良知的煎熬，整天活在恐惧与担忧之中，简直就是生不如死的地狱……

校长的一番至理名言固然博得了一片“然也！然也！”的赞同，但“春天花要开！男孩女孩要恋爱！”，只是恋爱的态度或许会有所改变，因为学生们对“错误恒等于烦恼”是深有体会的：爱越深，痛越深！那为什么爱会带来痛呢？爱错了？感受错了？还是什么？“铁定有错在里面”，他们想，“所以才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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