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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第1页）

林黛玉看着父亲的苍老的面容，眼泪哗啦落了下来。听着父亲焦急的呼唤&ldo;玉儿、玉儿&rdo;，心中越发悲痛，呜呜咽咽，泣不成声。

好一会儿，黛玉才止住了哭泣。见自来潇洒从容的父亲手忙脚乱地找手绢给自己拭泪，又伤感又羞窘，不禁破涕而笑：&ldo;对不起爹爹，女儿忘情了。&rdo;

林如海见她平静下来，直起身子，叹口气道：&ldo;爹爹知道为难玉儿了，这段时日以来，爹爹忙于公事，家中的大小事务全都由你负责。如今爹爹的身体还让你担惊受怕，都是爹爹无能啊!&rdo;

林黛玉见父亲如此说，心中不忍，问道：&ldo;爹爹既知道我担忧，难道就不能上书朝廷，请辞养病?&rdo;她见父亲面露不忍地摇头不言，又追问道：&ldo;爹爹难道把这外来之物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这公务并非定只有爹爹能做的呀?&rdo;

林如海见女儿罕见地动了怒气，只得解释道：&ldo;非是我把这官帽看得比自身性命更重要，也非是只有我才能坐这位置。而是，&rdo;他顿了顿，接着说，&ldo;而是，现在处于关键时期，整个朝野的形式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盐运不仅给国家带来了真金白银，也是北方战事的军需粮草。况且，我之前不慎中了小人的暗伤，早就药石无效。若我脱手而去，岂不任由宵小额手称庆?&rdo;林如海瘦削的脸庞绽放出刚毅之色，他并非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曾经他也骑马射箭，刀剑称雄。只是在如今不见刀光剑影的战场上，比拼的是智谋。

林黛玉听了，久久不能言语，心中恍然大悟，原来父亲的身体已到了强弩之末，原来他将小小的自己送离家乡是因为这个家也保护不了自己，原来这煌煌的官场竟是如此险恶之境。

林如海见女儿怔怔不言，心中愁绪再升。他未曾对黛玉讲的还有一事，他的夫人、黛玉的母亲贾敏，也是因卷入官场风波去的。

林如海身世清白、才干出众，且深受老皇上信任，官级晋升快速，短短十几年就升至二品大员。当年从京城到扬州上任，家眷随行。盐科这一块牵连各方势力的利益，背后的争斗万分凶险。林如海因对形势估计不足，令敌对势力潜入了后宅，在饮食中动了手脚，一家老小皆受了磨难。夫人贾敏本因多年无子，愧疚忧郁致使身体虚弱，因此雪上加霜，一病去了。一子，也早在上任之前就夭亡，如今仅剩一女，也是自小体弱多病，林如海心中恼怒异常，索性将女儿放得远远的，自己孤身上战场，也好与仇敌博个痛快。

林如海又劝解道：&ldo;我近段时日异常繁忙，也是因为公务到了关键时刻，相信过不了三个月，一切都将有结果。届时，我也会上书朝廷，辞官回家。&rdo;

林黛玉突然问道：&ldo;前日外祖母着人送信，催问我何时去京。我尚未回信，爹爹的身体我放心不下，暂不欲提回京之事。现下，我留在这里是否会碍着爹爹?&rdo;

林如海呵呵一笑，道：&ldo;风水轮流转，如今我可不怕他们，倒是他们要躲着我。&rdo;

林黛玉听了，暂放下心，缓了心神，想起廖知拙，便问道：&ldo;哥哥这几日可传来消息?舅公的病怎么样了?&rdo;

林如海听了忽想起下午收到的消息，踱了几步，停在黛玉面前道：&ldo;你哥哥来信，说老爷子怕是不成了，也就这段时日的事。所以我报了假，明日一早儿就赶往苏州廖宅，不论情况如何，七日后必返回。&rdo;

林黛玉问：&ldo;玉儿用去吗?玉儿小时仿佛见过舅公几面，之后就再没见过，不如也同父亲一起去看望一番，也是常理。&rdo;林如海摇头道：&ldo;我自有道理。你就待在家里，哪里也不要去，也不要多想。外面的事自有我们料理。&rdo;

林黛玉听了不再深究，见父亲尚有事务处理，就辞了父亲出来。

暂不说第二日林如海乘船去苏州，只说林黛玉留在府内，一面处理日常事务，一面焦急地等待苏州的消息。次日掌灯时分，林黛玉刚用完晚膳，正在书桌前低头看府上历年的账本，突然听到青鸢疾步上前，向林黛玉说道：&ldo;姑娘，苏州来信儿，说是廖老爷去了!&rdo;

林黛玉忽地站起，一时头晕目眩，定了定，才问：&ldo;回来的是谁?父亲让带的信儿?让他进来回话!&rdo;一小厮匆匆进来，磕头后起身，黛玉一看见是父亲的小厮长平，遂问道：&ldo;父亲怎么说的?你快快说来!&rdo;

&ldo;回姑娘，廖老爷今儿酉时三刻没的，老爷和少爷一边安排祭奠、安葬事宜，一边命我赶快回来告知姑娘，老爷说&lso;告诉你家姑娘，就说我说的，让她不要过多伤心，老爷子病了多日，受了几番磨难，临了是在梦中去的，对亲人虽属伤悲，对亡人却是喜事。不必学小儿女，哭哭啼啼!&rso;还让我告诉姑娘，自在家中朝东祭拜一番即可。&rdo;

林黛玉用巾拭了泪，又问了一番详细经过及父亲、哥哥的身体状况，才挥了挥手手命他下去歇息。然后命青鸢找老管家林叔、内管家林嬷嬷来商议祭拜事宜。

单不说府内上下撤去了红绿之色，尽换成了素淡的颜色，斋戒一月。林黛玉另在小祠堂内，上了三炷香，并朝东，拜了三拜。

过了五日，晌午时分，林如海果真返回扬州。林黛玉在前院见到一身孝服的父亲，顿时又流下眼泪。她见父亲精神不济，未曾多言，忙让父亲先去洗浴、休息。

过了两个时辰，林如海换了官服，来到了大花厅，对林黛玉说道：&ldo;老爷子去得还算安详，在世时，他曾说过，待他亡后要薄葬，所以停棺三日，就下葬了。此事一了，我就先回了来。若愚待后续事宜处理完毕，先在廖府守孝三个月，之后也将回来。你近几日定也没休息好，且安心歇歇。&rdo;林黛玉点头应了，也不多言，随他去官衙了。

待林黛玉再见到廖知拙，已是花红柳绿的仲春时节，廖知拙仍一身白衣，瘦削了些，整个人仍长身玉立，但曾经的遗世独立之感却没了。

黛玉施了礼，先说了些别后的话，也不外乎廖老爷子如何病重，如何去世，如何守灵，如何下葬，彼此伤感劝慰一番。

黛玉向廖知拙问道：&ldo;我听林管家说，我父亲的身体自去年就明显差了，后经哥哥治疗，才好了些。前几日我见父亲不断咳嗽，还咳出了血。父亲背着我不欲让我知晓，所以我想问哥哥，我父亲的身体究竟如何&rdo;

&ldo;林叔叔的身体本已是强弩之末，药石无效。自去年秋天，每隔一段时日，我就给林叔叔运功疗养一番，但也只是稍缓病情，无法根治。此次我回府见叔叔时，便又把了次脉。&rdo;

黛玉急切追问：&ldo;如何?&rdo;

廖知拙看着她，低声道：&ldo;恐怕是这一年左右的事情。叔叔心中早已了然，怕也是不好直接开口，告诉姑娘。&rdo;

黛玉听了，强含着眼泪问：&ldo;父亲如若放下公务杂事，精心养病，是否有助益?&rdo;

廖知拙听了沉思片刻，回道：&ldo;自我看来，叔叔即使不再劳心劳力，也只是再延缓一年半载。但怕的是，目前他尚有一股心气顶着，所以仍能安然处理公务。若是让他放下这一切，怕是立时气力尽泄，反而更加不好了。所以严大夫和我的意思都是，随叔叔的意愿，让他在这最后的时间内，随心所欲，才是上策。&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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