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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进了浩淼水域。那里是这个世界的极点,地磁发生作用,在水面上产生巨浪和漩涡,画舫虽然有三层高,百米长,但在浩淼的大海里,它渺小成一点。浪来了又去了,船就巅起落下,没有了大江上的平稳。马芝能够清晰地感觉到,仆从们的紧张,他们没有了说笑,都严肃地看着海面,做着航行预判。原来,让这些普通人失去欢笑,很简单,只需要给他们濒临死亡的处境。
凡人们,终究是害怕死亡的。却不知,这是死亡之旅,这一程,或许就没有归路。叶如意求死时,这些昔日朝夕相伴的仆从,她没有考虑,也不需考虑。因为她是主子,这个世界上,主子对仆从有生杀予夺的权力。当然,人是有感情的,仆从也是人,多少会怜悯、会看顾,或许叶如意早看透身边人对她的阳奉阴违,早看透他们背后对她的嘲弄,所以她去死,也就让他们都陪着死。而我呢?
她让我陪她九日,却也把我带上绝境,她救了我,然后就可以再毁灭我,是这样吗?马芝迟疑,转而想,说不得,她已经看出我可以随时离去吧。
马芝不知道叶如意为何信息确凿地认为自己这一次会死去,凡人们有时候面对宿命,将无能为力。至于那佛州来的佛陀,说那番话,总不至于居心叵测吧?他仰头看虚空,那个所谓的君安上人,应该看到我们已经了死亡境地,他会不管不顾吗?
但说实话,马芝竟然也有预感,她会去死去。这一船的人,大概没有几个能活下去。他心里平静着,他们的死,他竟然乐见其成。也许,我的内心已经在同情叶如意吧。至于其他凡人,与我没有因果,生死就听天由命吧。马芝想着,取舍到时候要不要见死不救。
叶如意还是那样半死不活,没有欢愉,也无伤感,她一心求死,什么惊险都吓不住了。马芝稍微施法,就能让船重新平静下来,哪怕巨浪滔天,在他这里也能瞬息荡平。但是他没有。君安上人时刻在关注我们,他不会放任不管。这也让马芝纳闷,叶如意会怎样死亡,她为什么笃定自己会死亡?凡人们,最不可以预测自己的死亡,除非他自我了断。而偏偏,她是一个连自我了断都不可能,君安上人一定还有办法让她继续活下去。
叶如意这次又该选择怎样的自杀方式?想来,君安上人监察这方世界,不老果又是他找来,应该知道不老果的极限,自然不会坐视不管。只是,叶如意真的自杀了,她的仆从脱不了干系,他们又该有着怎样的命运?还有我,即便我成人了,君安上人应该能够看出我的本体吧?抓去熬药,或者直接拿来给叶如意延年益寿?马芝想着,心间不觉一冷,难不成君安上人早看出来了,正打算着让我做药引?
还是别想了,太恐怖的事情容易留下心理阴影。哎,师傅,都是你害我的,活着的时候怎么不给我多说些开心的事情,竟说那些恐怖的事情,伤害我幼小心灵。生吞活剥,熬药煲汤,哪一种都让我汗毛竖起,甚觉恐怖。马芝神神叨叨,心里埋怨着师傅。
况且,这世上除了灵根外,还要有仙籍。马芝在这世间九日,神念浮游众生,终于明白,仙籍是什么,那是一个人可不可以修真的门票,没有这张门票,你就是有极高的天份,也只能埋没尘间。门票意味着宗门,意味着资源,意味着功法,最关键意味着神那一界的认可,你最终可以成神到另外一片天中。
画舫在这里,方向已经不重要了,动力也不需了,仆从们正忙着调头转向,可是都没用了,船顺其自然地向前。马芝已经知道,那是地极的中心,大漩涡,那还是穿越另一界的节点。在师傅给他灌输的信息里,这部分是特意强调的。说中州与影州的结界在大无谓山,那里是中州世界的高之极,连接影州。而这里,是磁之极,连接着冥州,而通过冥州,还可以通向鬼州。九维九重天,彼此之间都有连接的极点。
马芝不知道叶如意将怎样死去。他的神识在小范围里扫来扫去,这片海域里没有其他生灵,鱼也没有,微生物也无,想来,这是生命的禁地,空气里还散发着恶臭,似乎死亡随时会发生。仆从们都紧巴巴着表情,他们恐惧,想回头,但船到这里,就只有一个方向,船的动力受地磁影响,已经失去了作用。
只不过,他们的生和死都与我无关,我们之间没有因果。只有叶如意,可是我与她的因果也就是九日,直到子夜,我就会离开。马芝下了决心,还是别管他人的生死。浩淼水域,也只是凡人的禁区,对于修真者算不得什么,甚至我还想借助地极极点,到另一界去。想着,马芝手中又是师傅给的破界符,另一维,另一重天,又该是什么样呢?
终于,到了极点,到了大漩涡的外延。中年男人急匆匆跑过来,说:“小姐,船失控了,前面是大漩涡,我们怎么办呢?”
叶如意本来斜躺在长椅上,用长着长长指甲的纤手一颗一颗地衔起葡萄往嘴里塞,闻言,她起身,走到了船头,她一点也不紧张,就那么站定,看着前方。这时节,已近子夜,四下里黑漆漆的,天空也没有月亮星星。抑或有,但这里看不到。あ七^八中文ヤ~⑧~1~ωωω.78z*w.còм
船头有探灯,照着大漩涡,把浪涛照得黑亮黑亮的。马芝也被大漩涡的恢宏场景吸引,似乎什么东西都在绕着一点在急急奔驰,水在变幻,如奔马,如怪兽,如山峦,如丘突,都在疾速同向绕行。七八中文最快^
画舫开始吱吱呀呀地晃动着,仆从们都很绝望,他们内心里在祈祷,祈祷君安上人,请他来救救他们。安庆侯家,上上下下都崇拜君安上人,在凡人的眼里,君安上人就是神。他们也在诅咒,诅咒这变态的小姐,为何要来这里,直到这一刻,他们原形毕露,之前对小姐的尊重此时刻变本加厉地成了嫉恨。若不是船体不稳,他们必须抓紧一切可以抓紧的东西,马芝甚至怀疑他们会上来杀了叶如意。
马芝看着,冷笑着,那君安上人还在看向这里,白天、黑夜,他的某个念头在这里,他就能够知道一切。真不知道他此时看着心爱的人涉险,心态会是怎样的情况,焦虑吗?
我该走了,他的目光也在我身上,我只有通过大漩涡,去到另一界,才可以躲开他的关注。只不过,师傅的警告在那里,大乘期,才可以用破界符,不然九死一生。当然,在九维九重世界里穿越,是否需要破界符?马芝内心没底,只不过他心中没有恐惧,相反,隐隐地期待,希望极点破界会少一点难度,他的先天灵体可以承受更多的界域的撕扯之力。毕竟,他心头还没有危险的预感。
越到漩涡中心,速度越快。仆从们死死抓住一切可以抓住的东西。但还是有人不小心没了力气,就飞出画舫,落入水中,瞬间化为白骨,瞬息白骨也不见。马芝看在眼里,这漩涡里,还有搅劲和撕扯之力,会在瞬息搅碎一切东西。
画舫终于散架了,中年男人抱着一根柱子飞向漩涡,他临末大骂,骂叶如意婊子,活该千人骑万人操,但不等他骂尽心头的恶毒,已落水不见。小红也飞出,她呼喊,小姐救她。见叶如意看也不看她,她又看向马芝,朝马芝喊救她,最后她在恐惧中喊出心里话,说马芝我爱你,我爱你啊。马芝心抽动了,第一次被人表白,他一个眼神都可以救她,就如眼前他在暗暗地稳着叶如意站立的那方船板。可是我为什么要救她呢?师傅说,这世间最难看透的就是因果,我救她,就和她有了因果,明明知道她喜欢我,这因果若是有了,说不得她哭着闹着要嫁给我。马芝犹豫间,就冷漠地看着小红在眼前瞬息落入水中,也化为白骨而消失不见。
叶如意还站在船头,船头也仅剩下她脚下的一截。她脸上没有悲悯,没有慌乱,那些朝夕相处的仆从,在她心底里没有任何情感投射,抑或,她在对君安上人死心的同时,也对人与人之间,人与万物之间的感情看透了,看淡了。终究人都要死,早死晚死不都那样,她的心里该是这种透着凉气的想法。
面带微笑,衣袂飘飘,叶如意宛若仙子,举手投足里都带着出尘的气息。
而马芝,在另外一个木板上,也心无波澜。他发觉关注在他身上的目光没有了,显然君安上人忙不过来,他在紧张地关注叶如意吧。马芝想趁机消失,但又想,活在这一界里,他迟早会找到,还是穿越另一界的好。
漩涡里有了阴冷沉郁的气息,连马芝都有些受冻不住。叶如意扭头看他,凄然一笑,冲马芝说:“告诉他,我已经不爱他了。”她说话间就诡异一笑,随后后仰,从那截木板上跌落进水里。
而马芝已经感觉到强烈的空间波动,不待他多想,一只大手已经从他眼前冲出,抓向正在跌落的叶如意。马芝忙闪身,想率先通过节点去另一界。但是因为空间波动,节点所处的空间已经被禁锢,人迫不得已,赶紧闪出漩涡。
回望,那只大手已经抓住了叶如意的腰带,可是那腰带风化一般,碎了。再抓,抓向胸衣,红色的绣花胸衣也风化了,成为碎末。叶如意赤条条的,嘴角带着诡异的笑容,继续往水面上跌落。大手继续抓,抓住了叶如意的**,那**就被抓下,血扑溅。那大手一迟疑,叶如意就落进海里,瞬时化为白骨。那大手狠狠地抓下去,只捞起一根白骨,是一截臂骨。剩余的白骨瞬间化为碎屑,消失不见。水面上泛起血沫,但倏忽之间,重归于平静,归于黑暗。
空间波动更为强烈,一个强大恐怖的气息先行出现,马芝退避三舍,已经放弃破界而去的念头,这恐怖的气息,不是他所能抗衡,面对威压,他甚至连投机的念头都兴不起来,只是隐在黑暗中,收敛气息。只希望他瞧得不仔细而看不到我,马芝做着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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