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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婴看他难得露出几分孩子心气,一时触动心事,双目禁不住浑浊起来。
庾庚低声吩咐了几句,才让六名行刑内侍分作两拨,立在刑凳两侧,准备行杖。
巫王没有任何动静,九辰瞥着庾庚,道:&ldo;王上命令已发,你还在等什么?&rdo;
庾庚诺诺应下,打了个手势,示意内侍开始行杖,心底深处禁不住对这位「胆魄过人」的小殿下既敬且畏。
沉闷的杖声响起时,晏婴心脏便漏跳了许多拍,九辰面色只是惨白了几分,唯有杖落双腿的瞬间,极低的闷哼了一声。
殿内金炉袅袅飘散着提神的青烟,烛火在夜风的吹动下摇曳不定,在殿壁上投下重重光影。整个垂文殿死一般的寂静,只闻沉沉有力的杖击声,粗重压抑的喘息声,以及巫王翻看竹简的声音。
每一轮行杖,因为杖腿之故,不论如何克制坚忍,那个受刑时从不出音的骄傲少年总会极轻极轻的闷哼出声。晏婴蓦地明白巫王用意,早已不忍心去看杖下淋淋血色,唯一能做的,便是握住九辰的手臂,咬牙陪他忍受这无尽煎熬。
&ldo;松……松手……&rdo;断断续续的破碎音节传来,晏婴陡然一惊,猛地抬头,才发现九辰正冷汗淋面得望着他,双唇干裂瘆白,生生被咬出血色。
晏婴连忙松手,方看清九辰的右臂已然被自己攥得凹下去一片,然后,在他大惊失色的眼神中,九辰张口便咬住了终于可以活动的右臂。
晏婴目中终于溢出两行浊泪,一把挽起袖子,将手臂伸到九辰口边,道:&ldo;殿下,听话,你咬住老奴的手臂好不好?&rdo;
回应他的,只是一声被咽回喉间的闷哼呻|吟,再无其他。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两名青衣内侍进殿替巫王剪烛换茶,晏婴打了个激灵,自恍惚的思绪中清醒,才发现耳畔已无喘息声传来。
猛然意识到什么,晏婴连忙去看九辰,果然见他埋首臂间,已无任何反应,急声唤道:&ldo;殿下,殿下,你醒醒,快醒醒,现在不能睡,一睡就醒不过来了!&rdo;
九辰缓缓睁开被汗水粘湿的眼睛,辨了许久,见是晏婴,便轻轻张口道:&ldo;不要吵……&rdo;说完,复又轻轻阖上了眼睛。
晏婴松了口气,替他擦擦额上汗水,隔段时间便唤他两声,确定他清醒后才能放心。
起初,九辰还能开口说话,到后来,便只是动动眼皮,又过了些时候,晏婴再唤他时,已然得不得他任何动作。
&ldo;殿下!殿下!&rdo;晏婴吓得失色,唤了几声不管用,便轻轻晃动他手臂。
庾庚意识到情况不对,立刻让内侍停止杖责,亲自上前检查后,才手足冰冷的跪地奏禀道:&ldo;王上,殿下昏迷过去了,奴才请旨。&rdo;
巫王落笔,合上手中竹简,另取出一卷,头也不抬,道:&ldo;泼醒,继续。&rdo;
庾庚微愣,一时怔在原地,晏婴却跪爬到巫王案下,以额触地,连连叩首,苦求道:&ldo;老奴求王上饶过殿下,殿下年纪尚小,这样下去,会要了他性命的!老奴贱命一条,死不足惜,如果王上执意要罚,便罚老奴罢!&rdo;
巫王墨瞳之中闪过寒意,道:&ldo;代他受罚,你还没有这个资格。&rdo;
庾庚听着巫王冰冷无温的语调,忙战战兢兢领命,让手下内侍去将九辰泼醒。
半桶冰水兜头浇下,九辰一点点睁眸,浑身战栗,如坠冰窟,唇上干得如同糊了层白纸,迷蒙许久,才勉强看得清周遭烛影。稍稍一动,便是撕心裂骨似要炸开的蚀痛。
巫王不知何时离案走到了殿中央,负手望着刑凳上痛苦挣扎的少年,道:&ldo;晏公为了给你求情,连额头都磕破了。世子殿下可有明白,何谓「君父」?&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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