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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第1页）

萧紫庭见我这副模样，连连轻咳，我笑了笑，随手取来上衣穿上，这才问道&ldo;萧公子不知找我有何事？&rdo;

&ldo;……恩……这个……彭兄适才没对我父亲面前说破下午之事，小生我实在是感激……&rdo;

&ldo;哦，我们做下人的，能见到东家就已经是福分了，又怎么敢说话呢。&rdo;我淡淡答道，萧子庭拿不准我这句话是嘲讽还是什么，不禁有些尴尬，全无下午盛气凌人的气势。他拿出一壶酒，满脸陪笑着对我说：

&ldo;下午之事是小生的错，所以我特意带来一壶玉楼春，与彭兄对饮几杯，也算小弟我谢罪了。&rdo;

&ldo;哪里哪里，误伤了公子，我才该请罪才是。&rdo;

我见他一改下午嚣张态度，也不好端着架子，便从屋子里取来方桌酒具，就在庭院里两人对酌起来。

萧子庭这个人虽然有些自大，其实人还算开朗，也很健谈。几杯下肚，两个人都有些耳酣眼热，话也多了起来，原本那点芥蒂早就无影无踪。

谈了一阵，不知忽有何感，两个人举其杯子，竟同时长叹一声。

&ldo;公子怎地忽然叹起气来？&rdo;我先问道。萧紫庭摇摇头，表情颇为沮丧，又喝了一杯，方才说道：

&ldo;彭兄有所不知，前个月姑苏慕容家忽然宣布要比武招婿，这慕容家也是武林名门，方才那位齐伯伯特意来通知我爹，恰巧我师满回家，我爹便要我去招亲&rdo;

&ldo;男大当婚，岂非是好事？&rdo;

&ldo;按说慕容家那位小姐无论容貌人品都是上佳，只是我早就心有别属，其他女子也就没了兴趣。但这种事怎么敢对我爹说，此事古难全，如之奈何，如之奈何呀……彭兄你却为什么叹息。&rdo;

我便将自我下山来的遭遇讲给他听，讲到末尾，不由得又一声长叹道：&ldo;我师父与那白一苇，都说这江湖已非我们之江湖，想我勤练功夫数十年，却也只是给人家做个杂役。大家一听我报上姓名便大笑，也不知笑从何来。&rdo;

听到这里，萧紫庭皱着眉头道：&ldo;也不怪那几人笑你……彭兄，你可知如今这江湖上，第一要紧的事是什么？&rdo;

&ldo;不是武功么？&rdo;

&ldo;非也，非也。&rdo;萧紫庭摇摇头，举杯啜了一口，道：&ldo;彭兄这你就不知道了，当今江湖，头一件要紧的事就是要雅，要风雅。&rdo;

&ldo;风雅？&rdo;我反复咀嚼这两个字，却始终不得要领。

&ldo;没错，彭兄你若看过几部侠客笔记小说便知，这行侠江湖，须得有个响亮的名头。名姓、招式、武器都得既有出典，又有内涵，或幽远、或洒脱、或大气、或沈郁，或柔情、或冷峻、或自矜，或宽和，如此方才能为江湖所传颂……现如今，连街头卖艺胸口碎大石的都换了名字叫&ldo;玉垒千碎&rdo;，遑论我等江湖人士？&rdo;

&ldo;如此说来，这名字却比功夫还紧要了？&rdo;

&ldo;功夫无非打打杀杀，乃是武学的旁枝末节，即使再强也不过小巧，优雅方才是正道呀。彭兄你且听我数来，且说这兵器谱上之人吧，什么紫琉青剑慕容雪、七心海棠南宫霜、洛神琵琶冷紫莳、玉面貔貅杜斜阳，哪个不是好名字？这次也同去选婿的几个少年侠客，比如唐枫、玉昆仲、司马傲然，先不论武功，单是名字意境就高出寻常人一截。连我这紫庭二字，都是出自唐诗中的句子，所谓无典不名呀&rdo;

&ldo;我这五虎断门刀法，这名字却有何不妥？&rdo;

&ldo;……咳…这个么…彭兄你的武艺小弟是佩服的，只不过呢，若要闯荡江湖不被人看轻，光是武艺还不够……江湖人士，多是独来独往，有如隐居高士，最耐不得俗气。若是名字粗俗，招数不雅，就是被你败了，也绝难心服，更不会费心思去替你扬名。这五虎断门刀法，又直白又浅薄，俗之又俗。譬之说吧，今日彭兄打败小弟那招叫什么？&rdo;

&ldo;本门刀法，招数无非刺、劈、砍、斩、钩、锯几种，加上去势诸如前、后、斜左、横右等方位，便为一招，没刻意去取什么名字。今天逼退你的那招，我们同门都叫左横斩。&rdo;

&ldo;这便是啦，若没个华丽名字，饶是你招数再强，也得不来好评。那招左横斩名字实在味如嚼蜡，若换成&ldo;云横秦领&rdo;，则大气恢弘，意境全出；若称做&ldo;扁舟横渡&rdo;，则另有一番闲情雅致；或叫&ldo;吴带当风&rdo;。更有韵味，这取名之道，大有讲究哩。&rdo;&ldo;临战的时候，瞬息万变，哪里还有时间去想这些事情？&rdo;

我抓起一把花生米放进嘴里，边嚼边皱着眉头问道，他说的这些都好生难懂。他见我问道，不禁笑了，面色开始发红，明显是酒意上了头去。

&ldo;呵呵，彭兄，不是小生自夸。下午那一战，虽则是你胜出，但日后人们只记得我这流萤扇，却记得不得你那断门刀，你可知是何故？&rdo;

我见他答非所问，显然是还有后话，于是略一点头，听他下文。

&ldo;其实江湖哪里有那么多恩怨？大家互斗，也无非是想给旁人看了记住，留下几段逸事，好留名当今后世罢了。所以这武功于实用一节，不甚重要，叫人看后不忘方才是紧要。兄那招当胸一刺，固然是好招，然而一则速度太快二则过程枯燥，都不够漂亮。再看小生那几招流萤小扇，虽然近不得彭兄，但手挽剑花，扇摆曲步，每半招一个旋身，将身上白衣带起风来，看着便飘逸多了，日后也能在江湖上留上几笔。几年后，便只知有我而不知有兄了。&rdo;

听他这一番长篇大论讲完，我还没喝几口酒头便晕乎乎的，不禁摸摸下巴，叫声苦：&ldo;乖乖，这却比公子你比武招亲却还麻烦呐。&rdo;

听到这句，萧紫庭先是一怔，然后忽地猛拍桌子，大喜道：&ldo;是啦！是啦！&rdo;桌上的酒杯被这么一振，咣铛一声掉在地上。

&ldo;什么是啦？！&rdo;我还以为他酒后失态，连忙过去要扶。萧紫庭摆摆手，对我喜道：&ldo;我想到一条妙计，既能圆彭兄你留名江湖之志，也可全我退婚姑苏之心！&rdo;

&ldo;哦？却是什么？&rdo;

萧紫庭把身子凑近，轻声说道：&ldo;就是彭兄你代我去比武招亲如何。&rdo;

我闻言一惊，却比别人叫我做武林盟主更为震惊，连声道：&ldo;公子醉了，公子醉了。&rdo;

&ldo;那些同去征婚的少年侠士，功夫与我都在伯仲只间，以兄的武艺，取胜不难。我对我父亲，也好有了个交代，省得再逼我如何如何。&rdo;

&ldo;既然如此，公子何不故意输给别人，不就好了么？&rdo;

&ldo;你有所不知，我们弄萧楼与他们几家是世交，一直都在暗地里互相较劲。我败给谁都可以，只不能败给他们几家，否则……咳……再说，彭兄，且想想，若做了姑苏慕容家的乘龙快婿，成名武林也不过是唾手可得的事。此计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呢？&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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