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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4章 蓝武道上（第2页）

“谢谢您老的热情，小子恭敬不如从命，就来上一碗热茶，暖暖脾胃，活活血脉。”达明一边笑着一边走进凉亭。

“娃，得是头回走蓝关道？”老人舀了一碗热茶，递给达明。

蓝武道，从古自今有很多名称，比如最早叫“商於道”，秦汉时称作“武关道”，唐时又称为“商山道”或“商州道”。自汉到唐，公差、求官、赴任、游学、赶考、取仕、经商、贩运、探亲、访友的官民商旅，大多数都是通过这条陆路官道，从都城长安分赴湖广、广西、广东、贵州，以至海南，或是从那里赶往长安，以至于蓝武道被人称为“名利路”。唐以后称蓝商道、蓝武道、蓝关道。蓝田人习惯称为蓝关道。

达明吹开碗里漂浮的两片粗茶叶片，美美地一口气喝了大半碗热茶，顿时感到胃肠暖烘烘的，伸手抹去嘴角上的茶渍，笑着点头问道：“老汉贵姓，今年高寿呀，就是本地人吧？”

老人一面给达明续了一碗茶，一面呵呵笑着说：“老不死的免贵姓张，今年七十有三。”说着指着旁边的一个小村子说：“就是坡底村人。”

张老汉非常健谈，达明与他聊得很是投机。老人年轻的时候是个脚夫，常年奔走于蓝武道上，为人运输货物。说起蓝武道，无论是道路状况，还是一路上的传闻逸事，娓娓道来，如数家珍，让达明增加了不少见识。更让达明肃然起敬的是，老人年已七旬，四代同堂。但他根本在家坐不住，每日里烧好茶水，让大孙子挑到凉亭，无偿地提供给蓝武道上的行旅客商饮用，风雨无阻，寒暑不辍。

达明喝饱了茶水，准备起身赶路，顺口问道：“老汉，此地到蓝桥还有多远的路啊？”

张老汉手抚长须，眨了眨有些浑浊的眼睛，瘪了瘪已经没有几颗牙的嘴，伸出四根瘦骨嶙嶙的指头，认真地说：“从这里到蓝桥驿有四十里地。中间的七盘岭山路难行，你恐怕赶不到蓝桥驿住宿了。山中常有虎狼出没，你一个娃子，又单身一人，不如到老汉家中暂宿一晚，明个早再走。”

“谢谢您老好意，小子虽年纪小，却也是一个大男人。孤身行走江湖，没有三分本事，岂敢上山打虎。”达明嘻嘻笑着，挽起袖子弯曲着右手，亮出了骨突隆起的肌肉，紧实如铁，在阳光照射下，就像花岗岩雕塑一样硬朗有力。

“娃子，现今的蓝关道已不是当年大唐时的蓝关道了。那时的蓝关道，成天都是行路的、挑担的、抬轿的、骑马的、赶车的，人来人往，运货的、装物的大车、骡马，成群结队，蓝关道上隔个十几二十里就有饭店、客店、骡马店。我听读书人说过一句诗，叫啥……”

“叫‘商山名利路，夜亦有人行’，对不对啊，张老汉？”亭外突然走进了一个行商打扮的中年男人，笑着说道。

“对对，就是这句话。”张老汉一拍干瘦的大腿，高兴地叫道，唾沫星顺着缺牙处喷了出来。他转头看了看中年行商，热情地打招呼说：“李二郎，又到了去长沙府采办茶叶的时节，你家四郎呢？”

“四郎啊，就是个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响屁的闷种，就在外面。”

亭外道旁正在整理坐骑鞍辔的李四郎抬起头，冲着张老汉憨憨一笑，摇了摇手，算是打了一个招呼。

李二郎端起茶碗，看着达明，笑着问道：“小伙子是头回走蓝关道吧？这是要上哪儿呀？”

“大叔，小子的确是第一次走蓝关道，前往牧护关。听闻蓝武道从蓝关至武关，穿越崖高谷深、陡峭险峻的秦岭，翻山越岭、缘溪傍崖而行。因是沟通秦楚路程最近的官道，不少来往于秦楚两地的人和物，不畏艰险往返于蓝武道上。小子向往蓝武道上的秦楚之战、秦汉之战、王莽与赤眉绿林之战、周亚夫出武关平定‘七国之乱’、曹阿瞒出武关攻占襄阳、桓温讨伐前秦、刘裕诛灭后秦、高欢攻打西魏，刀光剑影，争锋逐鹿；倾慕白乐天‘七年三往复’、元微之‘七度武关’、张子寿‘四过商州’、李太白盘垣商州八月、贾阆仙挂单镇安云盖寺，边行边吟，踏歌来去。”

李二郎睁大眼睛熟视达明许久，一脸庄重地感叹道：“人事代谢，时过境迁，随着长安变西安，蓝武道已不复当年馆驿密布、熙来攘往、毂击肩摩、络绎不绝的热闹景象。路依然是那条路，人已不是那些人。”这时，山坡上一阵微风吹过凉亭，把李二郎青布直裰的袍袂吹得飘然而起，有点像是酒旗幌子舒展开身躯。他抬起头看着郁郁葱葱的七盘岭，用沙哑低沉的声音吟诵说：“高高此山顶，四望惟烟云，下有一条路，通达楚与秦。或名诱其心，或利牵其身。乘者及负者，来去何云云。”

告别了那位可敬的张老汉，达明与李家兄弟一起开始了艰难的登山，并加快了行进的速度。

弯弯曲曲的官道呈“之”字型，像一条褐色长蛇盘旋着、扭曲着身躯，缓慢地向上盘升。道路两旁是成片的槲栎和短柄枹栎，暗灰色的树杈在风中轻轻摇晃着腰肢，一边沐浴着阳光，一边像歌剧院里的男高音，唱着令人悦耳的咏叹调。远处的吐着蓓蕾的金银花丛中，时不时传来了红腹角雉求偶的鸣叫声。

穿过乱石岔，坡顶突现了个U型豁口，一道山岭仿佛被沉香用神斧劈开，形成了一个酷似鸡头的山崖，达明知道这里就是张老汉所说的鸡头关。

李二郎站在山顶抬头看看天，日已偏西，西边一片火烧云，他对着达明道：“早烧不出门，晚烧行千里。明天是个好天气，无需太赶，不如在蟒蛇湾歇息一晚。”

三人一磕马肚，快马向前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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