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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吴主托我转达他对丞相您的敬意,并且表示很愿意出兵来策应我国的北伐。&rdo;
&ldo;哦,他在口头上一向是很慷慨的。&rdo;诸葛亮朝东南方向望了望,语气里有淡淡的不满,随手将那文书丢在一旁,&ldo;文伟这有次出使东吴,真是居功阙伟。&rdo;
&ldo;只是口舌之劳,和以性命相搏的将士们相比还差的远呢。&rdo;费褘稍微谦让了一下,然后语气谨慎地问道:&ldo;我已经回过成都,陛下让我赶来南郑来向您复命,顺便探问丞相退兵之事……&rdo;
诸葛亮听到他的话,心中忽然一动。街亭这件事牵扯到军中很多利害关系,连他自己都要回避。费褘一直负责对东吴的联络事务,相对独立于汉军内部之外,而且他与诸将的人缘也相当不错;由他来着手调查这件事,再合适不过了。更何况‐‐诸葛亮不愿意承认自己有这样的心理‐‐委派费褘做调查,会对同为丞相府同僚的马谡有利不少‐‐他们两个也是好友
&ldo;贼兵势大,我军不利,不得不退。&rdo;诸葛亮说了九个字。费褘只是看着诸葛亮,却没有说话,他知道丞相还有下文。
&ldo;北伐失利,我难辞其咎;不过究竟因何而败,至今还没结论,所以文伟,我希望你能做件事。&rdo;
&ldo;愿闻其详。&rdo;
于是诸葛亮将街亭大败以及马谡、王平的事情讲给了费褘听,然后又说:&ldo;文伟你既然是朝廷使臣,那么由你来清查此事,陛下面前也可示公允,你意下如何?&rdo;
费褘听到这个请求,不禁把眉头皱了起来,右手捋了捋胡须,半晌没有说话。他的犹豫不是没有道理的,以一介长史身份介入军中进行调查,很容易招致敌视与排斥。诸葛亮看出了他的踌躇,站起身来,从背后箱中取出一方大印交给他。
&ldo;文伟,我现在任你为权法曹掾,参丞相府军事;将这方丞相府的副印给你,你便有权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以丞相府之名征召军中任何一个人,也可调阅诸曹文卷。&rdo;诸葛亮说到这里,将语气转重,&ldo;这件事要尽快查清,我才好向朝廷启奏。&rdo;
说完这些,他别有深意地看了看费褘,又补充了一句:&ldo;马谡虽然是我的幕僚,不过希望你不要因此而有所偏私,要公平调查才好。&rdo;
&ldo;褘一定庶竭驽钝,不负丞相所托。&rdo;
费褘连忙双手捧住大印,头低下去;他选择了诸葛亮《出师表》中的一句话来表达自己的决心,这令丞相更加放心。
马谡在抵达南郑后,立刻被押送到了兵狱曹所属的牢房中去。这里关押的全部都是触犯军法的军人,所以环境比起普通监狱要稍微好一点:牢房面积很大,窗户也有足够的阳光进来,通风良好,因此并没有多少浑浊压抑的气味;床是三层新鲜的干糙外加一块苫布,比起阴冷的地板已经舒服了很多。
马谡在南郑期间也曾经来过这里几次,因此典狱与牢头对这位参军也表现出了一定程度的尊敬,也就是说,他们没有故意为难。
不过马谡并没有在这里等太久。他大约休息了半天,然后就被两名狱吏带出了牢房,来到兵狱曹所属的榷室。为了防止隔墙有耳,这间屋子没有窗户,只有一扇厚重的铁门进出;在白天的时候,屋子里仍旧得点起数根蜡烛才能保持光亮,缺乏流动的空气有一种腐朽的味道。
铁门被离开的狱吏&ldo;咣&rdo;的一声关闭之后,抬起头来的马谡看到了费褘坐在自己面前。
&ldo;文,文伟?&rdo;
马谡惊讶地说道,他的嗓子因为前一个月的长途跋涉而变的嘶哑不堪。费褘听到他这么呼喊,连忙走过来将他搀扶起来,看着他落魄的样子,不禁痛惜地问道:
&ldo;幼常啊,怎么弄到了这个地步……&rdo;
一边说着,费褘一边将他扶到席上,亲自为他倒了一杯酒。马谡接过酒杯,一肚子的委屈似乎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将近四十的他此时热泪盈眶,象个孩子一样哭了出来。而费褘坐在一旁,只是轻轻地摇头。
等到他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些,费褘才继续说道:&ldo;这一次我是受丞相之命,特来调查街亭一事的。&rdo;
&ldo;丞相呢?他为什么不来?&rdo;
马谡急切地问道,这一个多月来,这个疑问一直萦绕在他心里。费褘笑了笑,对他说:&ldo;丞相是怕军中流言呐。你是丞相的亲信之人,如果丞相来探望你,到时候就算你是无辜的,他一样会遭人诟病徇私。&rdo;
费褘见马谡沉默不语,又劝解道:&ldo;丞相虽然有他的苦衷,其实也一直在担心你,不然也不会委派我来调查。&rdo;他有意把&ldo;我&rdo;字着重,同时注视着马谡。费褘的声音不大,却有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这就是他在蜀汉有良好人脉的原因所在。
&ldo;您,您说的对……&rdo;
&ldo;现在最要紧的,是把整件事情弄清楚,好对丞相和朝廷有个交代。幼常,你是丞相亲自提拔的才俊,以后是要委以蜀汉重任的,可不要为了一点小事就乱了大谋呐。&rdo;听了费褘的一席话,马谡深吸了一口气,把手里的酒一饮而尽,开始讲述从他开拔到街亭到败退回西城的全部经历。费褘一边听一边拿着笔进行记录,不时还就其中的问题提出询问,因为他并非军人,有些技术细节需要马谡做出解释。
整个询问带记录的过程持续了一个半时辰。当马谡说完&ldo;于是我就这样回到了西城&rdo;后,费褘终于搁下了手中的毛笔,呼出一口气,揉了揉酸痛的手腕。本来他可以指派笔吏或者书佐来记录,但是这次调查干系重大,他决定还是自己动手比较妥当。
&ldo;那么幼常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rdo;
马谡摇了摇头,于是费褘将写满了字的纸仔细地戳齐,拿出副印在边缘盖了一个鲜红的章,然后循着边fèng将整份文件卷成卷,用丝线捆缚好。这是一种精细的文书作风,马谡满怀期待地看他做完这一切,觉得现在事情终于有了转机。
费褘把文卷揣到怀里,搓了搓手,对他说:&ldo;如果幼常你所言不虚的话,那这件事很快就能水落石出;不过在这之前,万万稍安勿燥。请相信我,我一定不会让你蒙受不白之冤的。&rdo;
&ldo;全有劳文伟了……&rdo;
马谡嗫嚅地说道,费褘捋须一笑,拍拍他肩膀,温言道:&ldo;不出意外的话,三天后你就能恢复名誉,重返丞相府了,别太沮丧。&rdo;
说完这些,费褘吩咐外面的人把门打开,然后吩咐了几句牢头,转头冲马谡做了个宽心的手势,这才迈着方步离开。
马谡回到牢房的时候,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全变了,一扫一个月以来的颓势;他甚至笑着对狱吏们打了招呼。这种转变被狱吏们视做这位&ldo;丞相府明日之星&rdo;的复出预告,于是他们也由原来的冷淡态度变成恭敬。
当天晚上,马谡得到了一顿相当不错的酒食,有鸡有酒,甚至还有一碟蜀中小菜。马谡不知道这是费褘特意安排的,还是牢头们为了讨好,总之这是外部环境已经逐渐宽松的证明;于是他就带着愉快的心情将这些东西一扫而光,心满意足地在糙垫上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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