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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杜善人听郭全海说,不叫打他,只当是向着他了,连忙亲亲热热地叫声“郭主任”。
老孙头说:
“他不是主任,是咱们贫雇农团长。”
杜善人随即改变称呼,但说的也还是那些老话:
“郭团长,我的家当,箱箱柜柜,都在这儿,确实没有啥了。我要是有啥,都拿出来,这不光荣吗?”
郭全海在靰鞡头上敲敲烟袋锅子,笑笑说:
“一千来垧地,就没有啥了,你胡弄谁?”
杜善人抬眼说道:
“不是献过两回吗?”
老孙头接口道:
“你献过啥?头回拿出三副皮笼头,一个破马。不抠,你还不肯往外拿。二回张富英当今,他向着你,叫你拿出两床尿骚被,就挡了灾。你们家的金子元宝,都没露面。你有啥,咱们都摸底,你寻思民主眼睛干啥的?”
郭全海慢慢地说:
“你要不说呀,哼,咱们打是不打,抓你蹲笆篱子,还是能行的。”
群众听到这句话,都托了底,都敢说话了。老孙头说:“把他绑起来,送笆篱子关几天再说。”
民兵从自己的裤腰带上,解下捕绳,儿童团长小猪倌推着杜善人的肥胖的脊梁:
“这老家伙真坏,你不说,快滚进笆篱子去吧。”
这时候,南炕上杜家的女人和小嘎都哭起来,吵嚷和哭喊,闹成一片。杜善人脸上冒油汗,手联手,放在小腹边,冲南炕说:
“你们别哭了,你们一哭,我心就慌。”
小猪倌推着他走,一面说道:
“快走,别罗嗦了,你欠咱们穷人八辈子血债。这会子装啥?”
民兵说:
“‘满洲国’大地主,杀人不见血,咱们干活流的汗,有几缸呐。那时候,你心不慌,这会子,嚷心慌了。”
老孙头插嘴:
“‘满洲国’,在你家里吃劳金,鸡叫为明,点灯为黑,地里回来,还得铡草、喂马,还得给你儿她挑水搂柴火,还得给你娘们端灰倒尿盆,累躺倒了,讨一口米汤,也捞不着,你们还骂:
‘他害病是他活该。’这会子你心慌,也是你活该。”小猪倌着急地说:
“叫他快滚。”
杜善人抬手擦擦眉毛上的汗,慌慌乱乱说:
“你们别推我,我说,我说呀。”
郭全海挥手叫大伙别动,民兵齐声说:
“大伙消停点,听他说吧。”
里里外外,人们都不吱声了,屋子里没有一丁点儿声响,光听见窗户外头,小家省子叽叽喳喳地叫着。杜善人喘一口气,眼睛往外瞅瞅,往南炕走,人们闪开道,他迈到南炕跟前,坐在炕沿上,缓过气来以后,慢条斯理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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