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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第1页）

她从青涩到婉媚竟然只需一夕而已，花开盛放，绚烂无期。

景辞捏住他衣摆，为难道：&ldo;家中老嬷嬷教训，嫁了人都该以夫为天，虽不必事事亲力亲为，但也不该让你来伺候我起身，总归是……要不得的。&rdo;

&ldo;那些个老掉牙的规矩你一个都不必守，关起门来过日子，你要如何都省得，谁到你跟前说三道四，直管告诉我，人头落地也就着墨落笔的功夫。&rdo;

&ldo;好好的，又说什么要人命的事。依我看，虽说面上看着我是个不守规矩的，但心底里屈从，你呢？表面上三纲五常尊崇皇命，但骨子里从没弯过膝盖。我摸摸，凤卿后脑勺是不是长一脑袋反旋……什么也没摸着，光瞧见几根白头发，回头你真该带一车何首乌上路，要真白了头……或也一样俊俏，另有风韵。&rdo;

他笑着，任她胡闹，等日光渐盛，才说：&ldo;好了，时候不早……&rdo;

&ldo;晓得了，是时候启程。别的话不多说，西北艰苦，保重身体，不必着急赶路，横竖我都在宫里等着你回来。&rdo;

他低头吻一吻她眉心，感慨道：&ldo;我的娇娇长大了……&rdo;

她撇嘴，&ldo;能不长大么？懵懵懂懂的让人吃干抹尽都不晓得，人傻活该不是？&rdo;

陆焉沉沉道：&ldo;只求你明白我的心，刀山火海，碧落黄泉，为了你，我都甘愿。&rdo;

☆、第81章阴云

第八十一章阴云

景辞缓缓挪着步子，与他相携走到门外，院中红梅未开，枯枝颓败，天地一片肃然萧索。日光淡淡，落在她娟秀俏丽的面庞，如玉的肌肤透着光，似琉璃易碎，烟云易散。

&ldo;两条腿打颤，只能送你到这儿了，我心里头千万般舍不得，但皇命不可违，往前还不知道多少艰难险阻，我明白你，你也要记得，无论多大困难，无论是千山万水还是艰难困苦，我总是要等你的，天下风景再好，也比不得你院中一树梧桐。&rdo;

他听得入了神，痴痴不能言语，她笑着踮起脚亲吻他嘴角，银铃似的声音回荡在耳边，叮咛他，&ldo;路上小心，往来平安。&rdo;

他大约是说好，临行前突然间抱紧了她，分明是寻常告别，在有情人眼里却割肉刮骨一般难舍难分，仿佛岁月匆匆，转瞬即逝，恨不能日日与君好。

风也清清，云也淡淡，他回头时，人已远，但莫名能看清她嘴角温软笑容，如蜜糖一般甜在心底。山长水远亦不可惧，因他心中已有归处。

第二日辞过梅影庵诸位师太，带上陆焉留下的一队侍卫乘马车下山。皇城里少了各宫正主，显得落寞又冷清，但为景辞省去了晨昏定省，日子优哉游哉倒也轻松。

但今年冬天比往常都要冷上几分，叶落霜起，雾重夜凉，北风呼啸着卷走所有生机，原野山间寸糙不留。

夏末大旱，入冬又森寒，千万里逃荒路上一家子人还能活几个？大都死在栈道两旁，蝗虫似的啃光了树皮野糙，为一把观音土搏命，一个个涨起滚圆的肚，蜡黄的脸色，两只眼深凹，张着嘴喊饿，厉鬼一般伸手索命。

大约是大雪将至，城头上阴云蔽日，大白天里需点灯才看得清脚下。半夏窝在暖炉边剥栗子，白苏倚在灯下fèng一双白袜，景辞懒懒翻着书。因着风冷霜寒，挂在廊下的白鹦鹉挪到屋里，时不时喊&ldo;吉祥吉祥&rdo;&ldo;万福万福&rdo;，学会了一大车吉祥话，仍旧还是个长毛畜生。

半夏嘀嘀咕咕说着，&ldo;听说成外聚集一大帮流民，没吃没喝的见天儿闹事，昨儿承安门那已经开弓she人，小郭儿同奴婢说，墙根下乌泱泱死了一大片，第二天天亮一看，嘿，尸体没影了。都说是让饥民拖进山里你一肘子我一腿的分了吃，啧啧……想想真是寒毛都要竖起来。&rdo;虽近在眼前，但说的都是旁人的生死挣扎，到底无关痛痒。闲得无聊拿铁夹拨弄炭盆里烧红的碳，翻出哔哔啵啵声响，一个一个火星子接连上窜，过年似的热闹，嘴里头仍在感叹，&ldo;按说就隔着一道墙，昨儿长庆伯府上大老爷生辰，还鸡鸭鱼肉的大开宴席，搭台子唱戏，闹到天明，墙外却可怜得破棉袄子都没一件，饿得要吃死人填肚子，您说这世上的事怎就如此不公，流民的命竟不如狗畜。&rdo;

白苏瞄一眼垂目不语的景辞，再看半夏，&ldo;这是让你惜福呢，嘴那么碎，当心福气都从舌头上漏了。&rdo;

&ldo;光会说我！&rdo;半夏站起身来，并不服气，&ldo;仿佛你是个木头人，一个字听不进去，不知人间疾苦。&rdo;

白苏笑，&ldo;瞧瞧，咱们半夏姑娘近来念上书了，什么人间疾苦，什么朱门酒肉，随口就来，之乎者也福兮祸兮，好文采。&rdo;

半夏让点着了，辫子上冒火，&ldo;我读书怎么了？我读书是我进取，学海行舟不进则退，能文能武才当得起咱们郡主的大丫鬟。&rdo;刻意咬重了一个&ldo;大&rdo;字，好生骄傲。

大约是将近黄昏，日光越发微弱，窗外阴沉沉不见亮光，教人分不清白天黑夜。

景辞翻一页志怪话本，睨一眼白苏，懒懒道：&ldo;得了，你就放过她一回吧，哪一次不是把人急得跳脚？眼看就要到年下，咱们都和和气气的，来年才有好运道。&rdo;

转过脸来对半夏，&ldo;半夏姐姐跑动跑西辛苦半日，好不容易打听出来，合该何可热茶好生休息。先别忙着说话，栗子好吃么，给我一颗。&rdo;

&ldo;好吃，郡主要吃，奴婢先洗手去。&rdo;说到吃，这才阴转晴，一溜烟跑去厨房打水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