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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第1页)

坐在桌上的,听见这样说,慢腾腾退下来了几位,也就有几位赶紧上前补缺,依然前后台混杂。后来还是由吴士幹亲自指定哪个坐,哪个且请慢一步,这才坐定。这饭虽然是整桌的席面,这些演员,热心艺术,哪里有工夫慢慢的饮宴?何消片刻,饭已吃完,他们就赶忙跑往后台。装扮好了,差不多七点,趣剧快开演了。这时台前办事的人,纷纷往后台跑,都要找主任吴士幹。一会儿,宗吾用满头大汗,也跑了进来,口里说道:&ldo;这怎怎怎样是好?我们的计划,完全失败!&rdo;吴士幹连忙问道:&ldo;我请你打电话,你打了没有?&rdo;宗吾用道:&ldo;商务印书馆,中华书局,和其他几家代售处,我都问了。他们回答的话,都是一样,说戏券一张也没有卖出去。&rdo;

吴士幹跳脚道:&ldo;唉!这是我大意,事先调查一下卖票的情形就好了。&rdo;又问前台卖票员白慧心,卖了多少票。白慧心道:&ldo;还没有开始卖票呢。&rdo;吴士幹听了摇摇头,便走到台面前,揭开一点儿戏幕,望外张着,只见楼上包厢里面,有一个厢里,坐了一个老太太,有一个厢里,坐了几个妇人,都闲着坐在那里抽烟卷。散座上也有七八个人,无精打采的坐着。楼底下正座,疏疏落落的,坐了七八十个人,有一大半都认得,正是同学的学生,就是不认得的,在学生会里也很有些会过面,他们前来,大概都是帮忙的。低下头一看手表,离开演只有半点多钟了。这一来,他也急得满头是汗,赶忙跑到前台,告诉那些办事员说道:&ldo;卖票不卖票,那还不要紧,若是没有人看戏,我们怎样演?现在我想了一个好法子,今天咱们送戏一天。这票房里有多少票,全拿出来,诸位可以一个人拿一百张到大街上散去。我一面打电话到各学校,叫他们邀同学快来,我想总可以上一半座。&rdo;大家听了,劈劈啪啪一阵鼓掌,说法子极妙。大家便拿了戏票,出了春明剧场,分途分散。这个法于,却很巧妙,不到半点钟工夫,男女就来了千把个人。吴士韩一头大汗,这才收拾干净,就拿着铃子叮当叮当摇了起来。一会儿开幕,先演趣剧,这个时候,在街上得了戏券的人,纷纷的进来,满戏场里,只听哄哄的声浪。台上演戏的人,只管说话,台底下哪里听见一点?这趣剧演完,正剧开幕。剧中的主角,是一个富家翁,乃是何钟音去的。他穿了一件红缎袍子,外罩青马褂,头上戴了小瓜皮帽,加上眼镜,夹上夹鼻子的胡子,居然是个老者。便背着手,在布景后面,踱来踱去,口中叽哩咕噜念脚本里的话,说也奇怪,念得烂熟的脚本,这个时候竟很有些仿佛起来。心里扑扑的跳,背上一阵一阵的发热,他想道:&ldo;别慌!越慌越糟!&rdo;便走到休息处,抽了一根炮台烟,又喝了一杯茶,然后走到布景后面,静等出台。过了几分钟的工夫,照着脚本上,应该是他出台的时候,他便弯着腰,一步一点头,左右两摆手,走着官路出去。偷眼一看台下,只见许多人的眼光,都she在自己身上,心里却又扑扑跳起来,手脚不知道怎样好。脚本里面所有的话,也忘记了如何说起。他模模糊糊记得一点影子,便随口诌着话说起来。在台上和他说话的角色,前言不对后话,也慌了。而且那个角色又是一位宁波人,配上他的衡州京话,简直两个人,谁也不知谁说什么。后来何钟音想起头绪来了。脚本里头,有句&ldo;那还了得&rdo;,便由台左跑到台右,台右跑到台左,举起手,口里说道:&ldo;那还了得!那还了得!&rdo;台面前前一排有个老头子,看看只摇头,叹了一口气,回头看左右座上的,也都皱着眉毛,对着台上。何钟音在台上一眼看见,指着老头子骂道:&ldo;不许胡闹。&rdo;老头子淡淡的说道:&ldo;我胡闹?就算我胡闹罢。&rdo;台底下的人,看见台上的演员和看客吵起来,顿时一阵巴掌,开了几十架机关枪一样,闹个不休。在这巴掌声中,也有叫好的,也有撮起口来吹哨子的,也有哈哈大笑的。有几个激烈分子,一直走到台面前,指着台上乱骂。一个说道:&ldo;现他妈的眼,这哪是演戏,简直是一阵狗叫啦,进去哟!&rdo;

又有一个说道:&ldo;叫化子叫街,还比你受听,不轰你下台就得了,你还乱骂人!&rdo;

何钟音气急了,把夹鼻子的胡子,拿在左手,把那副空框的眼镜,拿在右手,站在台中间,像木头一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吴士幹看看不好,只得走出台来,站在台口,和台下只摇手,说道:&ldo;诸位请坐!诸位请坐!维持秩序。&rdo;这时弹压的警察也来了,便说好说歹,把看客劝着全行归了坐。吴士幹忘记了这是台上,依旧还站在台口上。看客里就有人指着说道:&ldo;那个不是演戏的,快请进去。&rdo;这一句话,把全场的人,都提醒了,都哈哈大笑。吴士幹羞得满脸通红,望台后便跑。何钟音站在一边想起演戏来,赶紧把胡子在鼻子眼里夹上,又戴上那副空框眼睛。台下人看见他当场夹胡子,有几个人叫倒好,又是一阵哄堂大笑。没有演到三幕,台下的人,纷纷的都退了出去,到了最后,只剩得一二百人。还有过路的,走门口经过,看见里面灯光通亮,可以自由出入,也陆陆续续的走进来,站在椅子背后,胡挤一阵。吴士幹一看,太不成规矩,就在后台对大家道:&ldo;北京人死顽固,他只会听那一板三眼的戏,不配领教这样高尚的艺术,我们闭幕罢。&rdo;有人说:&ldo;戏还没有演完,怎样好闭幕?&rdo;吴士斡道:&ldo;管他演完没有演完,糊里糊涂闭了幕就得了。&rdo;

说着,就在后台叮当叮当摇起铃来。前面管幕的,听得后面铃响,老老实实,照规矩把幕闭了。那些看客,也不知道是什么情节,看见幕闭了,悬出一块演完的牌子来,才知道戏已完场,这才起身出去。有几个坐得倦了的,还打几个阿欠。春明剧场的管事人,看见这班学生,就这样随随便便的散了戏,还怕是说错了什么话,惹了官厅的干涉,赶忙跑到后台来打听。吴士幹道:&ldo;没有什么事。这本戏,因为要结束得耐人寻味,所以不等有结果,就闭了幕。&rdo;管事人说道:&ldo;今天的人,并不很多,你们也不过卖出七八百张票吧?&rdo;吴士幹道:&ldo;我还没有调查,大概一千张总有。&rdo;管事人道:&ldo;也许今天没有人知道,所以门票少一点。大概明天总好些。&rdo;

吴士或随口答应道:&ldo;是是!&rdo;他心里一肚子的不好受,哪里有工夫闲谈。正想要走,那管事的人又问道:&ldo;吴先生,那位演滑稽角儿的,姓什么?他那一口北京的话,说得还好,其余的角儿他们的话我都不很懂。&rdo;吴士幹道:&ldo;是!明天会罢。&rdo;

说着就走了。

他出了春明剧场,雇了车,一直就回公寓。这时候,已经十一点多钟了,公寓里的门已经关得铁紧。他乒乓乒乓,将门一阵乱褪,伙计答应不迭,前来开门。门打开了,伙计一见是吴士幹,笑嘻嘻的说道:&ldo;您啦!出去的时候,不是说了吗?

今天散了戏,有的是钱,就在东方饭店开房间,不回来了。怎么夜静更深的,又回来了呢?&rdo;吴士翰听了这些话,一句也不言语,径自走到自己房里去。伙计暗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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