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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第1页）

&ldo;董小姐在苏州也是家喻户晓的人物。&rdo;

&ldo;贱婢略有微名，不可能传到贵方这人间天堂吧。老爷何发此言？&rdo;

&ldo;哈构构。这你就不知了，去年底，苏州府来了个戏班子，演了一场《小阳春》，戏中有一段&lso;婉君泪雨&rso;唱的就是你呢。&rdo;

董小宛心里一震，问道：&ldo;谁编的戏？&rdo;

&ldo;号称苏州&lso;一人永占&rso;的李玉&rdo;。

董小宛叹了口气，心想，好痴情的汉子。&ldo;老爷，可能是天缘巧合吧，戏中人可能是偶尔和奴婢同名。&rdo;

&ldo;常言道：&rdo;戏中人就是世中人&lso;。那戏中的秦淮河可不是假地方。&ldo;这时，厅中歌舞已罢，众人鼓了一阵掌。

众人又都提议请董小姐出场。董小宛也不谦让。两个丫头奉上一面古琴。

一位辅臣站起来说道：&ldo;《小阳春》中那段&lso;婉君泪雨&rso;中提及一首叫《灵台蜀妃》的曲子，咱们都想亲耳聆听&rdo;。

另一人道：&ldo;对！抖抖抖抖那戏中说董小宛刚要弹此曲，就被一股大风吹走了古琴。所以我们只知其名，不知其实也，董大小姐应该弹奏此曲，让我等一饱耳福。&rdo;

董小宛心里暗暗一惊：&ldo;哪有此曲？分明是那李玉杜撰的名字，苏州人信以为真，我今如何是好。欲待不弹，恐众人以为轻视他们，我在此地便无立足之处了。&rdo;

此刻，厅中众人皆屏息静气。董小宛急中生智，当场杜撰一曲，就依着《湘妃泪》的调子。只见她十指飞扬琴声骤起，如秋风扫竹林一般，扬起一阵悲凉。在这初春时节，听得秋声入耳，字字撼心动魄。座中诸人尽皆唏嘘感慨，暗暗流下泪来。一曲终了，但闻抽泣之声未闻掌声。董小宛自己也觉得悲伤，俯身琴上良久。

知府老爷率先高举酒樽说道：&ldo;来，览览览览对酒当歌，人生几何，举杯，举杯。董小姐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有几回闻，幸哉。&rdo;

大家都喝了一杯，一位辅官说道：&ldo;我这辈子也只此一回听琴落泪，琴声之中发出的悲情是千古绝唱，若论座中谁人泣最多，还是苏州知府青衫湿了。大家满饮此杯。&rdo;

又一杯喝罢，有人就问：&ldo;董小姐，老夫虽自认饱读诗书，刚才这一曲却未见典中记载。请教是何人所作？&rdo;

董小宛早料有人要问这个问题，心里早就备好了答词，便答道：&ldo;不瞒老先生，此曲并非古曲，而是今人所作。&rdo;

&ldo;哦，今世还有这等绝世奇才，愿闻其名。&rdo;

&ldo;此曲是如皋才子冒辟疆所作。&rdo;

座中有知道冒辟疆的便赞道：&ldo;如皋冒府的公子爷果然才高，真不愧江左名士。&rdo;

董小宛凭空给冒辟疆添了一段佳话，心里喜滋滋的，却无法言表。

如此这般的又是几轮歌舞过罢，夜已深了，酒宴也就散了。众人纷纷告辞，苏州知府亲自送董小宛出了衙门，并轻声说道：&ldo;改日当亲自拜访。&rdo;董小宛知他用心，不过想避开夫人罢了。知府老爷叫几名家将护送董小宛回府去，他关心地对小宛道：&ldo;怕天黑不安全。&rdo;

其实是想让家将们去弄确实她的住址。

那天夜里，沙九畹也没回家，她跟着董小宛到了半塘。她太高兴了，小宛姐姐给她撑足了面子。

董小宛住在半塘消息也因此不径而走。妖风吹去之后，半塘附近的游人又多了起来。董小宛的大院前也热闹起来，那些方士道人巫婆都扫了兴，只听家家门前骂道：&ldo;死巫婆，你瞎了狗眼，白吃了我们的斋饭，还不快走。&rdo;或是：&ldo;牛鼻子，臭道士，快滚，难道想把老爷们也当妖精来降吗？&rdo;邻居街坊们都感到自豪。他们都看过《小阳春》。有过路人问：&ldo;那大院门前怎么这么热闹？&rdo;便有人热心地告诉他：&ldo;那里住着美丽的董小宛。&rdo;

冒辟疆的母亲其实也没什么大病，只是受了些风寒。请医师开一剂用蜈蚣做药引的中药，加上冒辟疆和苏元芳二人的细心呵护没几天就痊愈了。冒府上下总算松了一口气。

人一轻松闲下来，便又胡思乱想起来，董小宛，这个女人对冒辟疆来说是一个谜，一个雾一般的且要很长时间才能解开的谜。

夜里跟老婆苏元芳做事，他觉得身下这个汗淋淋喘着气的女人就是董小宛。他曾听侯朝宗说过，他自己每到此时想到的却是李香君。冒辟疆搞不懂自己怎么可能被一个未曾谋面的女人缠住了心，牵走了魂。他仰望了一下天空，天上那几朵清淡的云依旧赶着自己的路，连一片影子都没投落在他的身上，他想写一首春天的诗，但却一句无成。

冒辟疆心事重重回到家。苏元芳使出浑身解数也没让他快活起来，问他，他答道：&ldo;国将不国，君子岂能无忧哉。&rdo;苏元芳心里更加钦佩夫君的鸿鹄之志，因而更加体贴温柔。冒辟疆有时半夜想起董小宛，便起床将琴乱弹一通；听见苏元芳起床的声音，他便朗声念上一句诗，苏元芳只有轻轻叹气，为他披上一件衣服。

冒府上下唯独书僮茗烟知道他的心事。有一天，冒辟疆外出归来，见桌上扣了一只小碗，不知何故，便把碗翻过来。

碗下有一只秤砣扎着几根青草，茗烟在一旁笑。他知道是茗烟在捣鬼，便唬着脸吼道：&ldo;谁叫你把这俗气的东西放在桌上的？&rdo;茗烟翘着嘴说道：&ldo;昨晚看你忧心便想给你解闷，既然是俗气的东西，你还整天想她。&rdo;

冒辟疆听他一说，突然悟出了这道由秤砣青草小碗组成的哑谜，那秤砣寓意是&ldo;重&rdo;字，添上&ldo;艹&rdo;，刚好成了&ldo;董&rdo;字，加上小碗就变成了&ldo;董小宛&rdo;三字，便拿扇头重重敲在茗烟头上，说道：&ldo;你小子有些鬼聪明。&rdo;茗烟揉着发痛的头皮开心地笑了。

董小宛门前的是非越来越多，最讨厌的是一个叫吴化龙的角色，白天纠缠不休不说，晚上还搭了梯子站在院墙上唱山歌，尽是些郎呀妹呀之类的无聊词句。

清静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仅只每天早上有一段短暂的清静。这天，陈大娘特意赶在单妈出门采购之前起床。她看见单妈蹲在墙角虔诚地烧一些东西，她走过去细看，单妈正在烧一叠叠金灿灿的咒符。

&ldo;单妈，你买这个东西做啥子，白花银子。&rdo;

&ldo;不是我买的，是前段日子从门上揭下来的。奇怪得很，那些道士叫我买，我不买。他们却白白地送来这么多。&rdo;

&ldo;你烧它干啥？&rdo;

&ldo;我想请几个鬼来收拾外面那些浪子。&rdo;

&ldo;哎哟，我的单妈，这些灵符是捉鬼的，烧不得。你想想纸钱烧成灰都可以飞到地府，这灵符烧成灰也可以飞到地府。

这捉鬼的东西飞到阎王头上，他不马上派黑白无常来勾你的魂才怪呢。&ldo;单妈听她说得有理，脸都吓白了，全身抖个不停，隔了好一阵子才恢复过来，但仍然心有余悸，使劲将那烟火踩灭，尽量不让它冒出一丝烟，据说纸钱是顺着烟飞入地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