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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第1页）

北靖王点点头，一字一顿道：&ldo;你放心。&rdo;

两个人的目光都有些悲凉，那样缓慢而慎重的对语，仿佛已是在诀别。

因为，北靖王那一句话说的是‐‐

&ldo;替我杀了父皇!&rdo;

北靖王府的夜分外静谧。在密室中，北靖王亲手将一瓶东西递给金承俊，两人面色均极为肃穆。

&ldo;这是我亲手配的药，拨开木塞后药水化汽而出，让人闻后毒便入腑，半日气绝。不会留半点痕迹。&rdo;北靖王脸上郑重，缓缓道，&ldo;父皇早已必死，一口气不断，拖至今日以致朝野混乱‐‐身为人子，此事不得已而为之。但事关重大，金兄务必马到成功。&rdo;

金承俊目光闪了一下，本已苍白瘦削的脸上郑重之色：&ldo;王爷放心，此事无论成败，绝不会连累王爷‐‐王爷肯为小寒冒此风险，在下真是铭感于心。&rdo;

北靖王长长叹了口气，苦笑：&ldo;我这次也忒大胆了，只盼事情顺利。&rdo;

北靖王微微一笑，顿了顿，又转过话题，郑重道：&ldo;听说大理寺已准备从速处死厉思寒及一干同党，所以我们也切莫慢了手脚。明晚你就下手罢。宫中路线我已绘出，沿路守卫士兵宫人，我自会借故调开，你自己小心。此事关系重大，切莫对任何人透出一点风声!&rdo;

金承俊缓缓点头，只说了两个字：&ldo;放心&rdo;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开去。

看着他的背影，北靖王忽然长长吐了一口气‐‐

不错，他是利用了金承俊!周昌是南安王那边的人，以他一向的精明，如何会做出贿赂的这一步臭棋?‐‐他只是想借此将厉思寒推入险境，从而假手金承俊这个天下数一数二的高手除去老皇帝，早日巩固自己的帝位。

他要这个天下!无论是谁，都不可以阻拦他登上那个位置!

※※※

&ldo;听，这女盗又在唤了!&rdo;张牌头摇头叹了口气，把一粒花生米抛入口中，&ldo;人都没几口气了，还没日没夜地叫，真烦死人了。&rdo;

旁边一同当值的小赵忍不住问：&ldo;她为什么老是叫什么&lso;岳齐云&rso;，还有什么&lso;承俊大哥&rso;?‐‐整天反反复复地叫，我看这两人八成是同伙。&rdo;

&ldo;是啊，肯定有同伙，只可惜那女人忒硬气，死活不肯招。&rdo;张牌头又拈起一粒花生米，正准备扔进嘴里，突然张大了嘴巴，说不出一句话来。小赵顺着他的目光向门口一看，忍不住也瞪大了眼睛，惊得说不出一句话!

门口不知何时早已站着一个高大的黑衣人，一袭斗篷直披到踝，半边脸上戴着寒光照人的铁面，静默的站在牢狱门口，听着里面的一切声音。

&ldo;铁面神捕，您、您老人家来了?&rdo;好半天张牌头才反应过来，忙上来招呼。小赵则仍是坐在那里，直盯着他看，满脸又是崇拜又是兴奋。他年纪轻，还在崇拜英雄的时期‐‐干公门这一行的，哪一个不把铁面神捕当作心中至高至上的神?

铁面神捕却没有看两人，一向凌利泠洌的目光里充满了极为复杂的情绪。他甩开两人急步走到牢前，也不答话，用手一拉，铁锁应声而断!

小赵在一边看直了眼，对更是敬佩到地上了。

&ldo;岳霁云，岳霁云……&rdo;躺在稻草堆中的人仍在不断地唤着，在地上痛得滚来滚去，&ldo;承俊、承俊大哥……&rdo;

铁面神捕目光又变了，一丝明显的痛苦在脸上一闪即没‐‐这还是她么?几天不见，好好一个人，怎么折磨成了这个样子!俯卧在稻草堆中，整个后背血肉模糊，药味、血腥、腐臭，引得一群绿头苍蝇围在伤口上吮血，伤口上还杂着碎石沙粒!

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在门口听到那一声&ldo;岳霁云&rdo;的呼唤时，心中又会泛起深深的震动‐‐多少年没听人叫过这个名字了!而今，在一眼看到她的惨景时，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预料的痛楚会撕裂他的心!

&ldo;厉姑娘。&rdo;他的声音有一丝发颤，他几步上前，不顾秽臭，俯身轻轻把厉思寒扶坐起来。左手扶着她，右手闪电般地点了她几处大穴，反手印在她顶心百汇穴上，一般强烈和煦之极的内力立时从顶心透了进去，传入四肢百骸。

张牌头与小赵在牢外看得目瞪口呆，不明白神捕为什么要对一个女盗如此关切‐‐在他们看来，捕头与盗贼根本是完全对立的，何况是名震天下的第一神捕?

过了片刻，只见厉思寒苍白的面色透出淡淡的血色，慢慢睁开了眼睛。铁面神捕看着她，看着她的眼睛又茫然、苦痛，转为惊讶，他锐利的目光甚至还捕捉到了刹间的喜悦，只是最后又变成了一片疲惫。

&ldo;多谢神捕前来看望。&rdo;她声音微弱地道，苦笑不觉漾满了颊边‐‐够了，一切在她被关入死牢时就该结束了，又何必多生枝节呢?他这是为什么了?来巡检一下被他亲手缉拿地犯人么?或是同情她，对她曾经救过他心存一丝感激?

&ldo;怎么会变成这样?&rdo;铁面神捕冷冷问，一边解下斗篷，盖上她流血地背部。这个似曾相识的动作让厉思寒心底一震，她下意识地往后避了一下，可他地左手铁一般环着她的肩扶着，让她动弹不得。

&ldo;很简单，他们要我招出赃银下落，我不招，又不肯顺他们意思栽赃给猪一只，只好认打了。&rdo;她说得很轻松，可一笑就痛得龇牙咧嘴。

铁面神捕心下登时雪亮，知她是被卷入朝廷的争位之斗，才无故受害。一种更严重的信任危机再次涌现心头‐‐究竟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什么是官，什么又是贼?大明的律法，就代表了公正么?

他自小立下的人生准则，再一次摇摇欲坠。

&ldo;对了!你……你有没有承俊大哥的消息?&rdo;厉思寒蓦地开口问，急切地道，&ldo;他应该早已到京了的!&rdo;

铁面神捕脸上掠过一抹不自然，涩声道：&ldo;我从没听过他的消息。&rdo;

&ldo;连你也没消息?&rdo;厉思寒唉了一声，忧心忡忡，&ldo;那不对劲，他若到了京师，为什么一直不来找我?除非他故意躲起来了。老天保佑……他千万别去做傻事。&rdo;

她费力地合十祈求上苍‐‐铁面神捕的目光沉了一下，因为他看见这双手已没有了指甲，一片血肉模糊!

他忍不住回身打开药盒，一把拉住她的手，上药包扎起来。他敏捷而老练地包扎着，甚至能感觉到那双手在微微颤抖。

&ldo;多谢神捕费心。&rdo;厉思寒的声音轻微而又渺茫，仿佛从远处传来，&ldo;反正就要死了，浪费药干什么呢?&rdo;

她轻轻一笑，笑容中依稀可见往日的天真妩媚，但却又带着无尽的凄凉‐‐不仅仅为她自己，也不仅仅为了无法言明、即使言明了也永无结果的感情，更是为了这世间虽不公正、却是人力无法改变的际遇!

泪水几乎要溢出来，她终于咬牙忍住，低下头，看着在为自己包扎的铁面神捕，她目中充满了极为复杂的感情。不错，这个人使她倾慕，使她敬重，使她觉得安全，自己对他的感情，是完完全全不同于对其余朋友们的。也许……这就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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