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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第1页)

&ldo;只怕这里面鱼龙混杂,有曹贼的jian细混入吧?&rdo;一人试探着说。

刘平的指头一敲桌面:&ldo;不错!你会这么想,别人也会这么想,大家都这么想‐‐但这恰恰是审配让我们这么想的。&rdo;他负手在堂下来回踱着步子,不时伸展右臂,用力挥舞,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手势。

&ldo;若只是为了对付杂耍艺人,审配下一道命令就是,何必大费周章搞整肃清城?可他却发了告示,还用了大将军的副印。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审配的用意,根本不是这些窃居邺城的流民,而是另有所图!这个图谋还相当得大,已经超越了邺城卫的能力范围,所以他才会用大将军印镇在那里,以便未来有事的时候,可以随时代表袁绍的意志。&rdo;

刘平这么一分剖,卢毓忍不住问道:&ldo;那刘兄所谓大事,究竟是什么?&rdo;

刘平把酒杯举起来,一下将其中酒水泼在地上,抬眼逐一把众人扫过去:&ldo;审配的真正用意,正是在诸位身上。他搞这么一出,是打算不动声色地把你们与仆役之间隔离开来。这些仆役一离开新城,你们身边只剩寥寥数人,届时审配便可随心所欲,你们只能听之任之,没有半点反抗之力。&rdo;

士子们听到这一句,无不色变。他们带这么多仆役来,表面上是照顾衣食住行,实则是有保镖之用。这些人都是家族选拔出来的好手,危急关头可以起码做到自保。若按照刘平的说法,审配处心积虑,就是为了把他们这点最低限度的武装解除,那他的用心可就真的要深思了。

卢毓道:&ldo;刘兄,兹事体大,你可确定么?&rdo;

刘平道:&ldo;虽无明证,但咱们被赶来这个旧馆居住,岂不就是个先兆?&rdo;柳毅瞪大了眼睛,促声道:&ldo;你是说……&rdo;刘平淡淡道:&ldo;把冀州与非冀州的人分开,自然是方便他们办事喽。&rdo;

&ldo;办什么事?&rdo;柳毅沉不住气。

刘平冷笑一声,什么也没说,把泼光了酒水的杯子掷到地上,&ldo;啪&rdo;地摔了个粉碎。

之前的馆驿是混住,冀州与非冀州的混杂一处。可这一次迁移,搬家的却全是非冀州籍的士子,早就有许多人心怀疑惑,刘平这么一解释,他们顿时恍然大悟。他摔杯的动作,犹如向滚烫的油锅里扔入一滴水,激起无数议论。

刘平注视着激动的士子们,心情却异常平静。

他刚才的那些推断,若是细细想想,都是牵强附会、不成道理。但他的听众已经对审配先入为主,他只消用一些反问与疑问,不断把不相干的论据往审配身上引,听众自然会补白出他们最想听到的结论。他们对审配怀恨已久,只要稍微一煽动,审配做什么他们都会认为是处心积虑。

其实馆驿搬迁之事,是刘平向辛毗建议的,审配只是批准而已。但刘平刻意隐瞒了这个细节,夸大了审配在其中的作用;而那一则告示的内容,其实是司马懿代审配起糙的,用大将军印只是因为审配这个人好名,以幕府之名落款显得威风。两处关键,均与士子无关。

正如卢毓所言,审配再看不起外州人士,也断不会对这些士子动手,得罪诸州世族。这些浅显道理本来一想就通的,可众人为刘平言语蛊惑,竟无一人醒悟。

这就是司马懿所谓的补白之计,刘平小试牛刀,却发现效果惊人。

刘平见众人的情绪越发激动,弯起指头磕了磕案沿:&ldo;诸位莫要高声喧哗,若被人听见,便不好了。&rdo;周围立刻安静下来,他无形中已成了这些人中的权威,令行禁止。柳毅搓了搓手,一脸激愤道:&ldo;咱们不能坐以待毙啊!刘兄,你说如何是好?&rdo;

刘平闭上眼睛沉思,旁人也不敢惊扰他,都焦虑地等待着。过了一阵,刘平&ldo;刷&rdo;地睁开眼,沉声道:&ldo;危机迫在眉睫,诸君若想活命,唯有离开邺城,或有活路。&rdo;

卢毓道:&ldo;审配布了这么大的局面,岂会容我等随意离开。&rdo;

刘平道:&ldo;辛先生不是帮我们争取了三日么?这三日里,诸位不妨以搬迁为借口,把自家仆役都集中起来,尽量不要分开。你们每人都带着十来个仆役,三十几人都聚到一起,也有三百之数,可堪一战。&rdo;

最后四个字说出来,如同一把大锤在每个人的心中重重砸了四下。可堪一战,这就要说,要跟袁氏彻底撕破脸了?这些人虽对审配极度不满,可要让他们公开与河北袁氏决裂,却实在为难。何况这里是袁氏腹心,他们这三百人,能有什么用处?

刘平看出了他们的犹豫,顺手拿起一副竹筷:&ldo;一根竹箸,一折即断;三根竹箸,纵然能折断,手也要疼一疼。投鼠忌器的道理,诸位都明白。审配为何搞邺城整肃,还不是忌惮你们聚在一起的力量么?这三百人夺城不足,若真心想出城的话,他们却也拦不住。&rdo;说到这里,他放缓了语速,&ldo;人为刀俎,你们就甘心做鱼肉么?&rdo;

&ldo;可走去哪里呢?各自回家吗?&rdo;卢毓满面忧色。如果就这么回去,家族势必会招致袁绍的怒火。刘平胸有成竹,一指南方:&ldo;不,去许都。&rdo;

这个建议提出来,大家都是一愣。去许都?许都不是曹操的地盘么?柳毅狐疑地瞪着刘平:&ldo;刘兄,你是让我们去投曹?&rdo;

&ldo;诸位莫要忘了,许都又不止有曹操,尚有另外一人可以投效。&rdo;刘平淡淡说道,然后虚空一拜,&ldo;当今皇帝,汉家天子。&rdo;

众人面面相觑,一人失笑道:&ldo;刘兄,你说别的在下都很认同,可这个未免玩笑了。天子如今是怎么境况谁不知道,自己尚且寄人篱下,哪里还有投效的价值。&rdo;另外一人道:&ldo;我听说董承败亡以后,汉室急着向曹家示好,把能给的朝职都封了曹家人,咱们过去,怕是连个议郎都当不上啊。&rdo;另一人道:&ldo;说不定天子还得跟你借仆役呢。&rdo;

大家一齐哄笑。刘平心中苦笑,用极细微的动作摇了摇头。老一辈的人曾感受到过汉室天威,心中尚存敬畏;而这些年轻人生于末世,长在乱世,心目中的汉室早就成了一个大笑话。观一叶而知秋,从这些边陲世族士子的态度,便知天下人心所向。

所谓汉室衰亡,实际上就是汉室逐渐为人淡忘的过程。这个趋势是否可逆,自己的努力会不会只是缘木求鱼?一个疑问悄然钻进刘平心中。

这时,卢毓突然一拍桌子,叫了一声&ldo;好&rdo;!柳毅问他怎么了,卢毓大笑道:&ldo;我等乱了方寸,竟然没体察到刘兄苦心。这南下投天子,可真是一步妙棋。&rdo;

这下别说其他人,就连刘平都愕然地望向卢毓,不知他何出此言。

卢毓道:&ldo;大家不要忘了,咱们待在邺城的理由,是同去许都聚儒。我们出城南下许都,不过是提早几日离开罢了,审配就算气疯了,也挑不出毛病。&rdo;

一人疑道:&ldo;可是许都是曹氏地盘。如今袁曹开战,袁绍万一打胜了,咱们家族岂不惨了?&rdo;卢毓拊掌笑道:&ldo;许都是曹氏盘踞不错,但毕竟打出来的是汉室大旗。袁绍又是汉家的大将军,我们公开宣称是去效忠皇帝,便不必与他彻底撕破脸,家里也背不上通曹的罪名。投汉不投曹,这就是刘兄之计的精妙之处了。&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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