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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方老师?&rdo;
&ldo;啊……&rdo;方思慎满脸歉意,&ldo;对不起,我走神了。你刚才说什么?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rdo;
江彩云用担忧又失落的眼神看着他:&ldo;您身体不舒服吗?&rdo;
&ldo;没有,对不起,刚才不小心想起了别的事。&rdo;
江彩云这才道:&ldo;是这样啦,我想考古夏语方面的硕士,今年的选修课里有&lso;说文通论&rso;,还有&lso;韵书选读&rso;,但时间上有冲突,想问问您哪一门对考试更有帮助。&rdo;
方思慎听清楚了,轻轻甩了甩头,似乎那些无孔不入的恼人念头能够就此甩到一旁,集中精力慢慢回答:&ldo;要说对考试有帮助,它们都是一样的。既然时间冲突,不如换个角度考虑,看哪一门更有利于将来的学业,或者,你自己对哪门课更不感兴趣……&rdo;
江彩云奇道:&ldo;为什么是对哪门课更不感兴趣?难道不应该选更感兴趣的课吗?&rdo;
方思慎忍不住微笑:&ldo;这是我的老师的理论。兴趣是最好的老师,已经有了最好的老师,现实中的老师也就并不那么重要了。因为你感兴趣,即使不选课,也会上心自学。反倒是不感兴趣又必须学好的科目,非得跟对老师不可。&rdo;
江彩云拍手笑道:&ldo;有道理!&rdo;
一席话谈完,便到了吃晚饭的点。江彩云邀方老师共进晚餐,方思慎摇头:&ldo;不了,抱歉我还有别的事。&rdo;
原本迫切想要用谈话分散心神,在人群中站了这么久,又毫无由来地厌烦起来,只求找个最清净的角落,独自待一待,理一理混乱的思绪。
他匆匆回到宿舍,抱着头扑到床上。一个接一个的念头仿佛锲而不舍的敲门声,笃笃笃笃在脑中击响。
&ldo;他杀了一个人。&rdo;
&ldo;他怎么能杀人?&rdo;
&ldo;他怎么会杀人?&rdo;
…………
他不停重复告诉自己:我要想一想,好好想一想……直到天黑透,什么也没想出来。最终只是抖着手从架上胡乱抽出一本书,打开来,强迫自己看下去。那些扭曲的字迹在纸面跳跃,就是进不到脑子里。他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下几口,定定神,一个字一个字出声读起来。
&ldo;……六艺群书之诂,皆训其意,而天地鬼神,山川糙木,鸟兽昆虫,杂物奇怪,王制礼仪,世间人事,莫不毕载……&rdo;
渐渐地,居然当真看了进去,一口气看到半夜。实在扛不住了,才糙糙睡下。梦里各种影像交替浮现:漆黑直立的悬崖,浑浊奔腾的河水,从高处断裂的桥梁无声坠落,令他陡然惊醒。似乎有什么要紧的东西随着那砖石掉落万丈深渊,许久之后,仍然心有余悸,满头冷汗。
他下床喝了点儿水,心里很清楚噩梦的由来。认真回思,那梦境里其实根本没有人。而残留在意识深处的惊惧恐慌,恰似深不见底的河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这一天是上午的课,时间还太早,虽然睡不着,也强迫自己躺在床上。闭上眼睛,梦里那些模糊的片段立刻变得连贯清晰,竟似漩涡里伸出一只手来,拖拽着灵魂往下沉溺。
方思慎知道不能这样下去,干脆起来接着念书。捱到七点,去食堂吃早饭,阴沉沉的心事仿佛被现实忙碌逼入了最偏僻的角落。上午上完课,下午在图书馆看了半天新到的期刊杂志。到了晚上,却又被不得不想的问题折磨得头痛,只得仍旧念了几十页书,睡了个噩梦连连的觉。
第三天上午,本该把下午要上的课梳理一番,结果不知不觉发了半天呆。呆了一阵,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被自己忘记了,忽然掏出手机,迅速调出通话记录和短信记录翻看,果然,没有洪歆尧一点消息。看一眼日期,3月20日,星期四。盯着屏幕上这一行数字,方思慎猛地想起来,他的生日就在这个月,而且,好像就是这几天。
手指在按键上摩挲半晌,到最后也没拨出去。方思慎知道,洪歆尧在躲自己。不,更准确的说,他在等自己。
他杀了一个人。
他只告诉了自己。
然后,他就等着自己给他一个答复。
怎么办?
方思慎发现,再次想起杀人这件事的时候,脑子清楚了很多,连带着洪歆尧说过的许多细节、前因后果都想了起来。他甚至隐约觉得,要是他不告诉自己,说不定两人已经开始第一次在一起过生日了。
他满二十一了。而自己,足岁也过了二十八。
二十岁的时候,那些直白粗鲁的誓言,仿佛还在耳边。
如果……他没有告诉自己……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如果事实能够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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