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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会来,当然会来。
第52章宴席
瓜果堆满了桌台,整座竹楼仿佛被架在一口巨大的灶台上,蒸出甜腻的氤氲,过于浓烈,便有些呛人了。
刘长秧一行人围着长桌坐着,正对面,便是从瓜果中探出来的三颗皱皱巴巴的脑袋。
红橙黄绿,鲜亮的颜色加重了她们的衰老,她们就像一幅褪了色的画,浓墨重彩几乎消失殆尽,只剩下一张半卷的枯黄残纸。
今天是她们的寿辰,不知是何年何月第几个寿辰,但只要肉身不死,便要这般年复一年地过下去。
彩婆婆拈一颗葡萄放进嘴里,咬开,让香甜的汁液尽染她味觉消退的舌头,轻轻砸吧了几下嘴唇,托腮看向对面,那个面含浅笑正在细嚼慢咽的年轻男子。
&ldo;公子觉得咱们这老君沟如何?&rdo;彩婆婆一笑,皱纹如水波般荡漾开去,溢入眼角,&ldo;进来的人都说,这里是人间天堂,能尽享福乐。&rdo;
&ldo;感同身受,&rdo;刘长秧放下送到嘴边的一片西瓜,细长深邃眼眸看似多情又无情,&ldo;外面的乌烟瘴气早已令我生厌,来到老君沟后,才知乐而忘返是什么滋味。&rdo;
&ldo;妹妹,你可别听信他的,&rdo;玉婆婆斜眼看向彩婆婆,&ldo;刘公子这样的人品相貌,不知有多少姑娘追着跑,怎么会瞧上咱们这荒僻地方。&rdo;
刘长秧将眼睛眯成两条弧线,&ldo;肺腑之言,婆婆们不信,难道要我剖肝掏心来证明?&rdo;
&ldo;那倒不必,公子若真喜欢咱们这儿,不如,就留下吧。&rdo;明明尚未饮酒,彩婆婆看起来却像是醉了,身子趴在桌上,似在叹息,又像是嗔怪。
&ldo;桄榔&rdo;一声,尉迟青把剑重重放在桌案上,浓粗的眉毛皱起,声如雷鸣,&ldo;婆婆们莫要为为老不……&rdo;
刘长秧轻拍尉迟青的胳膊,没有说话,脸上却分明写着&ldo;孺子不可教&rdo;几个字,转头又去看三位婆婆,&ldo;三位莫要见怪,我这属下生性秉直,从来也不懂乖唇蜜舌为何物。&rdo;
彩婆婆没有动怒,只叹一口气,&ldo;不瞒公子说,今日之所以如此怅然,只因又想起了往事,&rdo;说罢缓缓摇头,&ldo;咱们活到这把年纪,只搞明白了一样,那就是身边的人虽如过江之鲫,却从来都如是留不住,譬如我那姐夫&rdo;
玉婆婆神色一滞,&ldo;好端端的,小妹为何又提那个人?也不嫌晦气。&rdo;
彩婆婆扯住她的胳膊摇了几摇,一只手在自己嘴角处轻拍一下,&ldo;我的错,以后我不提了还不行嘛,二姐莫要生气。&rdo;
神态竟带着少女才有的娇憨。
玉婆婆怜爱地看了妹妹一眼,&ldo;倒也不是不让你提,只是那个臭男人和面前这位刘公子相比,实在是轻若鸿毛,不值得一提,&rdo;说到这里,手肘轻轻碰了碰一直没有说话的红婆婆,&ldo;大姐,你说是不是?&rdo;
红婆婆的手指摩挲着桌上碗沿,听到玉婆婆问自己,只&ldo;哦&rdo;了一声,心不在焉答道,&ldo;一个死人,还提他作甚?&rdo;
&ldo;大姐这几日好像有些累了,睡得多,进得少,&rdo;玉婆婆仔细盯视姐姐的脸庞,&ldo;大姐,身体可有不适?&rdo;
红婆婆依然看着碗底,她觉得那里好像浮着一团云,暗灰色的,摇一下,便露出碗底的莲花,可若是不动,云便又涌过去,把一切都遮蔽住。
&ldo;这几日准备寿辰,大姐一定是累到了。&rdo;彩婆婆如今一颗心都在刘长秧身上,迫不及待将话题转回来,目光像一张扒住墙不放的蔓藤,&ldo;公子&rdo;
&ldo;岁月倥偬,难免有疲累之时,我想,三位婆婆一定历经世事沧桑,所以才感悟至深。&rdo;刘长秧面露戚戚之色,没等彩婆婆说话,已先一步表同情之意。
彩婆婆愣了片刻,须臾,忽的垂下眼帘,说话时,声音中竟已有哽咽,&ldo;这么多年,身边的人对我们姐三个只有敬畏,独公子你,明白我们也不过是弱质女流,也有疲倦和难捱的时候&rdo;
尉迟青放在桌案下的手臂哆嗦了一下,被刘长秧按住,然后,他说出了一句让尉迟青哆嗦得更厉害的话。
&ldo;女人不管年岁几何,都是要好好呵护的。&rdo;说完,见彩婆婆泪盈于睫,便流露出悲悯之色,手依然死死按住尉迟青的胳膊,轻声道,&ldo;在下不才,不能帮三位婆婆分忧,但若婆婆们愿意讲,在下倒是很乐意倾听的。&rdo;
彩婆婆轻轻呜咽一声,手捧住脸颊,手背上青筋暴出,像纵横交错的山脉。
&ldo;都说岁月如水流,不知不觉就从指缝中溜走了,可在我们这里,它却变成了刀子,一刀一刀地划下去,把人割得体无完肤&rdo;
彩婆婆的声音低下去,目光落在两个姐姐身上,结成解不开的一张密网。
她一句一句地讲,不那么连贯,前言不搭后语,甚至连因果都会弄混,那一片片被拆分开的记忆,就这么从她干瘪的嘴唇中跳脱出来,重新展现在刘长秧他们面前。
&ldo;他是入赘到我们家的,一开始,就是不顺意的,不顺意,心就会变窄,窄得容不下人&rdo;
&ldo;那件事之后,街坊邻居更加看他不起,对着他指指点点,所以后来,他干脆不出门了,成日把自己关在家里喝闷酒,吃多了酒,就打人,连大姐他都敢打&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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