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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第1页）

当日，贾宝玉拿锦盒盛了核桃船，拢在袖子里，走了程序进了宫。徒愉正与兄弟子侄笑作一团，今天他很得意，寿星最大，徒忻也不狠管他，默认放纵他了。见贾宝玉来了，徒愉一面招手让贾宝玉过来，一面自己也走了过去：&ldo;你来了？&rdo;还挤挤眼。贾宝玉笑着拿出盒子，徒愉咳嗽一声，拿眼神逼着小太监接过来递到自己手上，看了一回道：&ldo;我见过牙雕，更粗细些，只不如这个有趣。这个比那个更精细。&rdo;贾宝玉心说：&ldo;我还见过更有趣的东西呢，咦？有空转悠一下儿，要是这里还没流行，倒可以做出来，又是一份别致礼物。&rdo;

徒愉道：&ldo;今儿人不少，你自便啊，等会子我再寻你说话。&rdo;贾宝玉应了，抬头却看见徒忻，徒忻对他摇了摇头，自己的兄弟自己知道，徒愉好玩是改不了的。贾宝玉也不是会怂恿的人，不至带了违禁的东西给徒愉，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他玩了。至于下回再开小差，会不会没收，徒忻表示不会保证。

人齐了，就入席。虽是在宫里规矩大，到底都是年轻人，又有徒愉这个爱玩闹的主人，不一会儿气氛就活络开了。入席喝酒，贾宝玉又遇到了叶明高府中一起喝酒的赵清、孟固，这一回就喝得更顺畅了，划拳行令，连敬加灌。话题也更无忌了‐‐张侍郎家老婆把外室给抄了，李尚书新纳了房小妾‐‐八卦消息满天飞，夹杂不少绯闻，一个个说的听的挤眉弄眼。

忽见一小太监奉了折子上来，开始点戏了。徒愉先让他哥哥点，众人都推让寿星，热闹了一阵，开始唱戏了。

先是应景的《麻姑献寿》，年轻人不大喜欢只管喝酒，次后点了热闹戏文，这一桌的注意力才转了过来，评着：&ldo;小生唱得地道，小旦不如李侍郎家的那个好，说来论唱得好的，还是琪官。&rdo;贾宝玉看着台上唱着才子佳人，才子佳人都是一脸白粉，实在看不出原本长相，难为这些人还说：&ldo;这正旦生得胎子好。&rdo;

贾宝玉辞席出来放水顺便透气，回来才走到厅外廊下，正遇上赵清。打个招呼，赵清走过来与贾宝玉并立，深吸了一口夏夜凉风：&ldo;许久不见你了，上回我们家老爷子做寿，令兄贾珍倒来了，只不见你。&rdo;贾宝玉只得把贾政搬了出来搪塞，赵清也不是真的追问，撂开手去又说：&ldo;说来还不知道你生日呢，到时候必要贺的。&rdo;贾宝玉笑道：&ldo;何足挂齿。&rdo;赵清必要追问，贾宝玉见他似是有了酒意，酒鬼是最难讲道理的，当下说了，又道：&ldo;早已过了呢。&rdo;

赵清吱唔了一阵，贾宝玉几乎要扬

声叫小太监来扶他了，方听到他说：&ldo;你……呃……你家里的大人可管你交朋友不管？&rdo;贾宝玉一愣，说实话，从小到大，他还真没交着什么&ldo;朋友&rdo;。家学里不用说了，就是乌烟瘴气，此后府学等他呆的时间也不长，到了后来与&ldo;同学&rdo;的年龄相差太大，谈得来的人真没一两个，心里一沉‐‐秦桧还有三个朋友呢，老子混得连秦桧都不如。既没有朋友，也就不知道家里人会不会管了，无奈道：&ldo;我一路读书考试到现在，正经也没几个熟人，还不知道呢……&rdo;

赵清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了看贾宝玉，咽了一口唾沫：&ldo;我去醒醒酒。&rdo;

贾宝玉摸不着头脑，他的酒也有了一些，呆呆站了一阵，只觉得赵清的眼神幽怨得让人发毛，脑袋一时转不过弯来。忽听得一道挺有磁性的声音响起：&ldo;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傻？&rdo;

&ldo;嘎？&rdo;

&ldo;竟是在发呆。&rdo;徒忻噗哧一笑，贾宝玉怀疑自己眼花了，这家伙怎么会有春暖花开的表情？徒忻笑得更大了，伸手在贾宝玉肩上捏了一把：&ldo;虽是夏天，夜风也不是好玩的，穿得少又有酒，进去坐着吧。&rdo;贾宝玉呆呆点头，深觉不可思议，徒某人也有待人温和的一面？飘进屋里，屋里众人也喝得差不多了，没发现他心不在焉。

回到家里，贾母、王夫人见他酒多了，忙命喝醒酒汤又叫早些睡。贾宝玉躺在床上，越想越不得劲，跑到院子里走了十七八圈，终于在六月夏风里醒透了酒，也想清楚了事情的始末。

&ldo;娘的！居然是这个意思！&rdo;贾宝玉的脸色青白交错煞是好看。

老子两回人生的头一次被告白‐‐居然是男人，还让另一个男人旁听了。怪不得徒忻的表情那么混帐！完了，以后见到这个人更抬不起头来了！

第68章几人难眠几多计较

这一晚，有不少人没睡好。

贾宝玉一夜没睡好，眼下青黑，早上爬起来把袭人吓了一跳，忙要寻煮熟的鸡蛋给他揉。贾宝玉道：&ldo;我洗把冷水就成了，殿下一早要上朝去，好有一两个时辰才轮到读书呢，我寻个当值的床铺躺一会子比拿那个揉强。&rdo;匆匆扒了口饭，前院王夫人已经起了床，要往贾母处侍候了，母子俩见了面，王夫人心疼得了不得：&ldo;是没睡好么？伺候的人都死绝了不成？&rdo;贾宝玉道：&ldo;是昨天酒略多了一点儿。&rdo;王夫人道：&ldo;往后不许这样喝了，再这样儿，仔细我告诉你老子捶你。&rdo;贾宝玉笑道：&ldo;知道了。&rdo;

贾政昨天是歇在赵姨娘处的，母子说话的功夫他也起来了：&ldo;捶谁？&rdo;王夫人笑道：&ldo;我说宝玉再站这儿与我闲话，差使迟了，必叫老爷捶他的。&rdo;贾政摸摸胡子：&ldo;你母亲说的你可听见了？还不快些去见过老太太与我一道？&rdo;贾宝玉连忙应了，至贾母处王熙凤、李纨、邢夫人也前后脚到了，贾母看了贾宝玉一回，又是一阵好说。

奔逃而出，幸而贾政今天乘轿，才幸免被一路念叨。

赵清也一夜没睡好，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鬼使神差地问出那么一句话来。他与贾宝玉去年就见过，但真正算半个熟人还是从上回一起喝过酒开始。对一个年幼就一路顺风顺水做了侍读学士的人，很难不让同龄人各种羡慕嫉妒恨的，尤其在两人出身差不很多的情况下，父母教训的时候常常拿某人作标尺来量你那么一下子，某个一直被当作榜样的人很容易被同龄小朋友在心里扎小人的（这是属于胆小派的，行动力强的会直接盖麻袋痛扁）。赵清对贾宝玉未见面先有一点莫名的敌意‐‐这和周围大多数的伴读小朋友是一样的，一听说这个人要来，下了课就奔到隔壁去踩点，见到真人之后，又讨厌不起来了‐‐那真是个漂亮的男孩子啊！人，尤其是男人，好色而慕少艾那是难免的，视觉动物嘛！

如果只是这样，也仅仅是泛泛之交，毕竟接触得不多，一天也就那么一两刻的时间，不讨厌也就罢了，多看两下养养眼也就是了。然而叶明高家里一回酒，拉近了两人的一点关系，好比发现回回考第一的班长其实也在偷看漫画。酒染双颊，看得人口干舌燥。六月初一，实在不能推说是月色太美让人迷醉，赵清必须得承认自己是猪油蒙了心，美人迷了眼，趁着酒意，宫灯下，他……表白了。好吧，这是个白痴的举动，同窗之间私底下也有拉拉小手、摸摸小腰的，所谓身份也不是太那么重要的，年轻的时候怎么轻狂都有得遮掩，然而，这位是朝廷命官，不是他同窗，清流出身最易被惹恼翻脸。

然而

真正的结果比直接翻脸还让人郁闷‐‐人家根本没听出来！要是让他知道他的失败经历让人看了个现场直播，他得更郁闷。

赵清郁闷了大半夜，最后狠狠地揉了一把脸，两厢情愿了就好作一处，不愿意了就直说，原也没什么，更何况人家还没听懂，这么想着才慢慢睡着了。第二天还得顶着黑眼圈爬起来上课。

另一个一夜没睡好的却是王夫人，昨日清虚观打醮，一则身上不好，二则预备着元春有人出来，她便没有去。然而贾母兴趣高，合家大小，连同黛玉、宝钗各人丫头一道去了。回来之后，李纨是她儿媳妇，也要大略说一下日间情形。说是张道士来寒暄，笑谈着要给宝玉说亲，贾母道：&ldo;上回有和尚说了，这孩子命里不该早娶，等再大一大儿再定罢。你可如今打听着，不管他根基富贵，只要模样配的上就好，来告诉我。便是那家子穷，不过给他几两银子罢了。只是模样性格儿难得好的。&rdo;

因这一句话，王夫人的心倏地沉了下去‐‐家里何时来过和尚？老太太何时出门遇到过和尚？想了半夜，无果，更兼贾政又歇在赵姨娘房里，王夫人更觉气闷。次日，贾母问她：&ldo;怎么没精神？可是身上还没大好？你且去歇着罢。&rdo;王夫人道：&ldo;许是因昨儿宝玉回来得晚了些，听着他院子里没响动了我才好睡。&rdo;贾母更命她回去歇着。王夫人回房，打发了赵姨娘、周姨娘，不一会儿王熙凤、李纨过来看他，王夫人便问她两个知不知道老太太见过和尚，说宝玉不宜早婚的事，又说：&ldo;真有这事，我也好有个数儿。&rdo;两人都说不知道。王熙凤道：&ldo;咱们家倒是有几个姑子常来走动，要不就是清虚观张老神仙，几时与和尚有首尾？&rdo;

王夫人本来还担心真有关于儿子的事情自己不知道，万一娶错了亲对贾宝玉有所妨害，听王熙凤这么一说，也反映过来了‐‐咱们家几时来过和尚？老太太近来越发少出门了，但是出门，女眷见僧道的时候也极有限。贾母推了张道士的媒，王夫人也是赞同的‐‐毕竟只是道士一面之辞，贾家也没有相看过姑娘，不可能一口应下，但是这说辞不能让她不多想，这分别不想让贾宝玉近年娶亲，委婉的拒绝，王夫人还是懂的。心里越发惊疑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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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宝玉果然寻了当值的屋子补了一回觉，到了差不多的时候有小厮过来叫他，重整饰了一回往太子书斋里去。这一天并无大事，太子问了一回昨日宴上情形，贾宝玉回说：&ldo;十八殿下在的地方没有不热闹的。&rdo;太子一笑而过，看一回书，开始写作业‐‐虽不是每天上学，但是作业还是要隔几天一交的，都是师傅或者皇帝布了题目，太子抽空写好，到了时候交上去，再领下一个题目。

晚间回来，贾母道：&ldo;你昨日怕累过了，今晚很不用在我这里闹了，早些歇着去，这里有你姐姐妹妹就好。年轻时更要小心身体，老了后悔就晚了。你母亲今日也不大痛快，你去看看她再歇。&rdo;贾宝玉剥了颗葡萄喂到贾母嘴边，贾母含笑噙了：&ldo;去罢。&rdo;

贾宝玉刚进院门儿，王夫人的人就看见了，彩云打起帘子：&ldo;太太，宝二爷来了。&rdo;王夫人穿着家常衣服，正在炕上歪着。见贾宝玉来了，一招手：&ldo;过来。&rdo;贾宝玉挨着王夫人坐了，问一回身体情况，又嗔金钏儿：&ldo;怎地不请太医来看看？&rdo;王夫人道：&ldo;不是过夏天乏力，歪着就好。&rdo;金钏儿捧上茶来：&ldo;二爷多来看看太太，保管比什么太医都管用呢。&rdo;王夫人笑骂：&ldo;偏你的嘴巧。时候也不早了，你们都去吃饭，晚饭后再来伺候，我们娘们说两句话。&rdo;贾宝玉问道：&ldo;太太有什么吩咐？&rdo;王夫人一指点在他眉间：&ldo;吩咐什么？日后少喝些儿罢。今儿可有不适？早些睡，晚间不许吃太多凉物……&rdo;絮絮地说了一堆，贾宝玉嘻笑着给王夫人捧茶，又哄了好一阵儿，王夫人道：&ldo;你又歪缠，去歇了罢。&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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