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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第1页）

代儒坐在案后，依次检查学生的功课，他也知道这家学混乱，这么些年也没教出几个争气的人物来，慢慢的也不很上心，只督促着孙子贾瑞用功读书以期考一功名来。然而贾宝玉又到，自着却是与贾珠一样用功的，老先生不免对他多上了一分心思。

考得贾宝玉背熟了《关雎》，代儒便叫他上来一句句讲解，又问：&ldo;懂了么？&rdo;贾宝玉道：&ldo;书是懂了，只有一事不明白。&rdo;代儒道：&ldo;你说。&rdo;贾宝玉道：&ldo;在家的时候，老爷叫我先把《四书》一气背熟讲明，太爷这里却先讲《诗经》，不知是什么缘固？&rdo;

代儒道：&ldo;你老爷说得固然不错，《四书》是根本，你却不知道，县试、府试、院试，先考的是通《三经》或《五经》，除开四书，《五经》也要能通诵、默写了方能中秀才的。此外尚要懂韵、通史，你东府里的伯爷，秋闱、春闱之题，便有一道是&lso;周唐外重内轻，秦魏外轻内重各有得论&rso;不懂史，如何写？&rdo;

贾宝玉先从贾珠那里知道了大概的科举流程，不想代儒这里居然还有更多的细节等着他。当下垂手道：&ldo;明白了。&rdo;代儒道：&ldo;你且把今日书温好，把下篇背齐再来，秀才岂是好考的？没三、二年的功夫，只怕过了县试也过不了府试呢。&rdo;贾宝玉心中一惊，连声应了，代儒见他重视读书不是来厮混的，心里也喜欢，又道：&ldo;你不必心慌，照我说的慢慢来，你不负功夫，功夫也不负你。秋闱、春闱之史、策，你先不用琢磨了，现在你也琢磨不透，竟先应付了进学之事。&rdo;

贾宝玉又应了，这才捧着书下去了。

下面是贾蔷捧着他那本崭新的《论语》，上去让代儒考旧功课、教新功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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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宝玉从不知这古代民歌居然如此难学，一部《诗经》，讲了两个月还没讲完四分之一，诗三百啊，两个月，十日一休息，方才讲了六十篇。就这样，贾宝玉脑子里已经满是四字一句四字一句了。这日贾母道：&ldo;贾蓉要娶亲了，各处亲戚都来帮忙，学里也该停几日了，你这两个月未免太用功，也趁这事儿玩几天。&rdo;贾宝玉方才惊觉‐‐贾蓉成亲的日子到了。

学里果如贾母所言放了几天假，因代儒也是族中长辈，更有同窗也要到宁府混个脸熟，帮衬着做些琐事。学生老师都有事儿，放假也是自然的了。

宁府娶儿媳妇，自是热闹非凡，连忙着做神仙的贾敬都回来应景儿了。宁府与荣府商议着，依旧是宁府宴官客，荣府宴堂客，固是因为宾客极多男女有别，也有借着荣府里贾母、王夫人等的诰命与家世人脉撑场面的意思。

贾母又把宝玉留在身边，不令去宁府凑热闹，只让贾珠去宁府帮忙接待宾客。因贾敬是进士出身，倒也有几个同年座师一类的来到贺，贾敬素来懒见人，便让同是读书人的贾珠招待。一是身份相应，二也是让贾珠经营一下人脉。贾珠乐得向前辈请教，贾宝玉也乐得在贾母身边收红包。只可惜贾母不令他喝酒，贾宝玉真有些馋了。

王熙凤抿嘴一笑，悄悄拿着盅子递了过来：&ldo;只这一盅儿，多了可不能够了。&rdo;贾宝玉笑着抿了，度数不高，却极醇，是好酒。久违了的酒香。贾宝玉也不争着再要多喝，他只是怀念酒味儿，对于酗酒却是没兴趣。上辈子也馋过酒，可再馋酒的人，让你上了酒桌只管挡酒，可怜的石磊同学刚工作那会儿，年青、男人、没资历，这三条就让他成为挡酒的那个炮灰。一天两天一月两月还行，不用一年，包管你见酒就吐，最大的希望就是&ldo;好好吃顿饭&rdo;，纯吃饭！

怀念完毕，贾宝玉道：&ldo;谢谢凤姐姐啦！&rdo;被王熙凤一指头戳到脑门儿上：&ldo;好好儿吃你的饭罢。&rdo;言毕，笑着去了。贾宝玉不再想吃饭了，与贾母说了一声，往屋里歇息。

贾宝玉房中外间，李嬷嬷正在与众人说闲话。如今屋里的小丫头都是新来的，没见过先前许多热闹，此时也不嫌她啰嗦，倒缠着她讲古。只听碧痕道：&ldo;听说小蓉大奶奶的嫁妆竟有不少呢，可惜我没看着。&rdo;

李嬷嬷撇嘴道：&ldo;不过是把那府里的彩礼换个壳子再送回来罢了。要说嫁妆好，还是咱们家太太的，琏二奶奶的也不次。珠大奶奶家里中是读书人，金的玉的见得少，只听说带来的字画儿什么的比金银还值钱。小蓉大奶奶这个，&rdo;咂咂嘴，&ldo;真算不得什么。&rdo;

贾宝玉在屋外放重了步子，袭人听到了脚步声，起身去看，见是宝玉便道：&ldo;二爷回来了？&rdo;屋里人都起身来，宝玉问了一声&ldo;嬷嬷好&rdo;，才说：&ldo;外间太吵，我来歪一会儿。&rdo;李嬷嬷打量了宝玉一阵儿：&ldo;哥儿瘦了。&rdo;

贾宝玉道：&ldo;读书自然要辛苦些，我倒觉得壮了些儿。&rdo;李嬷嬷又絮叨了一阵吃什么、睡得如何之类，直把贾宝玉本来还清醒的脑袋搅成了浆糊，才满意地离去。贾宝玉一头扎到被子上：&ldo;我可真得睡一会子了。&rdo;

袭人等都拿帕子捂嘴直笑，袭人一面笑一面上来给他除鞋袜、去大衣裳：&ldo;天凉，睡也脱了衣裳再睡，穿着大衣裳睡着不舒服仔细着凉。&rdo;

秦可卿进门儿，过了婚礼、拜了宗祠，由尤氏带着往贾母面前来请安。贾母虽曾打发了婆子去看过一遭，回来都说好，然未亲见过她‐‐秦可卿没有母亲，便是借着女眷走动相邀看戏都不能。初一见面，见秦可卿体态袅娜，举止大方又不失礼数，且秦可卿失母，家中一应事务皆由她操持，也是个会过日子的，贾母心下点头，待她自与别人不同。

贾宝玉却没见过秦可卿，他又往家学里去了。

第40章感冒真不是大毛病

回到家学，只见大半同窗都精神了许多，贾宝玉心道贾蓉也真是造福大家了，他一结婚，大家都得了假休息得容光焕发的。贾蔷噗哧一笑，到了午饭的时候才拉拉贾宝玉的袖子，右手指躲在左袖子后面一点一点的，贾宝玉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是一个小学生正在吃点心，这点心却不是学里供应的，样子还有点儿眼熟。贾蔷忍笑道：&ldo;可不是前儿蓉哥席上的东西么？&rdo;贾宝玉哑然，合着大家面色很好是因为白蹭了几日好吃喝吖！

贾蔷见贾宝玉呆乎乎的样子不由又伸手戳了他一下儿：&ldo;天气渐凉了，宝叔快些用饭吧，等会子凉了又要肚子疼了。&rdo;贾宝玉&ldo;哦&rdo;了一声埋头扒饭，对这些亲戚颇有些&ldo;哀其不幸、怒其不争&rdo;的心情了。吃过饭，茗烟见宝玉要散步，忙捧了手炉来，宝玉道：&ldo;这才多会子，哪用这个？&rdo;李贵在一旁苦笑道：&ldo;我的好二爷，已入冬了，学里哪能与家里比呢？还是捧着这个吧，万一着凉了，我们又要挨一顿了。小蔷大爷，您劝劝二爷吧。&rdo;贾蔷见他说得可怜，一撇嘴角正要说话，贾宝玉道：&ldo;哪里就有这么娇贵了？&rdo;拉着贾蔷一溜烟儿地走远了。

第二天早上要跟王夫人辞去上学的时候就被王夫人叫住了：&ldo;叫你带了手炉脚炉去，怎么不用？&rdo;贾宝玉扭头道：&ldo;天也不凉，凉了我自会跟他们要，同窗都没用，蔷儿也没这个时候弄这些，偏我用了，没事儿弄得跟个娘们儿似的！&rdo;太娇气了，这个时候把身体养得太娇惯了，到时候吃不得苦，上了考场直接病了怎么办？王夫人气得几乎要拧他的耳朵：&ldo;你这么丁点儿大就说这样混帐话，看我怎么收拾你！&rdo;贾宝玉一吐舌头：&ldo;好太太，我晓得事儿，手冻着了拿不好笔也写不好字儿，我也不会逞强误了功课，弄得太娇气了叫人看了还说我作腔作势呢。&rdo;王夫人道：&ldo;今日我不管你，再过两天你要再胡闹，只管在家里温书，不许你到学里去了。&rdo;贾宝玉心道，我哪会亏了自己？连连点头：&ldo;知道了知道了。&rdo;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话说贾宝玉这个身子本就是娇养着的，往年在家里凡是他到的地方无不有着各式的取暖设备，今年一旦逞强，直接的后果就是‐‐贾宝玉感冒了！这可是件大事儿。自从小时候病过一回，他就一直健健康康的，这一回清水鼻涕直流，还眼泪汪汪的，吓得王夫人和贾母一迭声地叫请太医来看。贾宝玉心道不过是个感冒，放到后世有见效快的西药那会儿，这个毛病也是&ldo;吃药一星期，不吃一礼拜&rdo;就好的，中医的药还泛苦，就打死也不肯喝。

人这一辈子总要小病几场才好，一病就吃药，吃成个药篓子了都。要有自己的免疫力和抵抗力才行呢，至少感冒要自己好！否则何以抗得过那可怕的禁闭式考试呢？人要是感冒了吧，靠自己的抵抗力扛过去了，下回同样的情况下就不易再感冒，要是吃了药呢，这回吃了维c银翘片儿，下回这药就未必再管用了，弄到最后一点小毛病也得打针吊瓶儿了，越弄身体越糟。贾宝玉因为感冒这一常见病症，终于从脑子里翻出了一点医学知道来。

王夫人急得直骂：&ldo;孽障。&rdo;贾政颇有挽袖子上阵抽两巴掌的阵势，又念他病着，怕打坏了，憋得脸都红了。贾母问宝玉：&ldo;可是嫌药苦？我叫他们给你备洋糖蜜饯，你喝了药，病好了，随你吃去。&rdo;最后连贾珠、王熙凤等都来劝，贾宝玉由着他们软硬兼施，总不肯喝，贾母等急得团团转。贾母最后拍板：&ldo;学里先不叫他去了，即便不肯喝药，家里总比学里好。&rdo;

此后几日，贾宝玉总觉得喝的汤里有股子中药味儿，也罢，药膳也比药汤好。贾母等背地里又是到庙里许愿，又对宝玉冷着脸，希望借冷落一事让贾宝玉听话。贾宝玉只管叫袭人镇日里备好开水，得空就喝，一天能灌好几茶壶，就这么扛了不到十天，贾宝玉的感冒，果然好了。

贾母与王夫人又是高兴又是生气，王夫人的巴掌终于落在贾宝玉的身上，捶了十下八下才算完。贾宝玉无病一身轻，跑到贾母与王夫人跟前又是作揖又是谄笑：&ldo;教老太太、太太担心了，是宝玉不好。我听说&lso;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rso;，便想试上一试……&rdo;一语未毕，便被王夫人啐了一口：&ldo;你只管气我罢了，病也是好试的？叫你用手炉你不用，答应得好好的还把自己冻着了，你长了胆子了。&rdo;贾母也道：&ldo;试着就试着，怎么病了也不吃药？这般没轻没重！&rdo;

贾宝玉过去给王夫人捧茶，王夫人扭脸不看，给贾母捶背，贾母侧过身子不理。贾宝玉方知道这回玩大发了，只得连连发誓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再不让两人操心，末了又道：&ldo;我怕把自己弄得娇惯了么，学里那么些个人，也没手炉也没脚炉，偏我一个病了，足见身子不如人家好了。再动不动的吃药，越发成个病人样子了，听说考试要在号房里过上许久，总这个样子哪里成呢？&rdo;又一扬头，&ldo;不是说男孩儿要粗养着才结实么？我如今病了，以后就不用病了，不好么？&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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