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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第1页）

其三，思想的自由化。

陈寅恪先生认为六朝与宋之&ldo;思想最为自由&rdo;，宋代由于政治清明，没有明清时大规模的&ldo;文字狱&rdo;与禁钳思想的严刑峻法，故而充满勃勃生机。

宋代的文化多元且兼容并蓄，从大的领域来看，儒、释、道三足而立，其中儒学是主流，释、道两家为辅翼，尤为可贵的是，三家并行不悖，而且都积极吸收他家之所长以补自己之所短。儒家融合佛道，完善自身的本体论及认识论系统，同样，佛教融合儒道、道家融合儒佛，思想的相互渗透愈发明显。

在儒学内部，程朱理学是时代的主流，是宋代之显学。但并非所有人都赞成程朱理学，思想领域上的论战是很普遍的，这也可看出宋代学术推崇自由之风气。南宋时代，学术界有过两次著名的论战，一次是陈亮与朱熹的&ldo;义利之辩&rdo;，一次是陆九渊与朱熹的鹅湖之会。这两场论战也暴露出程朱理学中一些难以克服的理论缺陷。

陈亮旗帜鲜明地反对程朱理学&ldo;坐以论道&rdo;的风气，驳斥朱熹&ldo;理在事先&rdo;的理论，提倡&ldo;功利之学&rdo;。他批评理学信徒们&ldo;知议论之当正，而不知事功之为何物&rdo;，&ldo;今之君子，欲以安坐感动者，是真腐儒之谈也&rdo;。反对理学家标榜道德却没有实际行动的做法，不能振衰起敝，只流于空谈。

与陈亮站在事功立场反对朱熹不同，陆九渊则是在义理上反击程朱。朱熹讲求格物致知穷理，而深受禅宗思想影响的陆九渊则认为天理并不是向外求索，相反，心就是理，理就是心。陆九渊有一句名言：&ldo;宇宙便是吾心，吾心即是宇宙。&rdo;因此，要做的事，并不是&ldo;穷理&rdo;，而是要&ldo;明心&rdo;。陆九渊的哲学思想对后世产生巨大影响，后来与明代的王阳明合称&ldo;陆王&rdo;，成为心学之巨擘。

这种思想论战，正是学术自由的一大体现。

自由的思想也向文学艺术领域渗透，比如宋代绘画中成就最高的山水画，画的是山光水色，体现的却是艺术家的幽情美趣、与大自然和谐相处、自由恬静而悠然自得的心境。文学形式也更自由多样，诗歌形式转向更灵活的词，骈体文被自由文体取代，白话文学兴起，等等。

其四，璀璨的宋代诗词。

宋代文化成就，除了理学之外，最重要的便是文学了。

唐诗、宋词是中国古代文学的两座高峰，词的普及，与宋代社会生活相对休闲有关系。用今天的话说，宋词原本就是流行歌曲，以前叫&ldo;曲子词&rdo;，是配乐演唱的，故而很快就风靡一时。两宋杰出的词人非常多，作品也非常好，许多词作流传千古，经久不衰，举其重要者，有张先、柳永、晏殊、晏几道、欧阳修、苏轼、秦观、周邦彦、李清照、张孝祥、辛弃疾、陈亮等，可谓是群星闪耀。

一般我们又把宋词分为&ldo;豪放&rdo;与&ldo;婉约&rdo;两派，这当然只是个笼统的划分。其实作为一个词人，性情再豪放，也有十分细腻的情感，就比如说辛弃疾，也写出这样多情的句子：&ldo;断肠片片飞红，都无人管，更谁劝、啼莺声住？&rdo;而作为小女子的李清照，冷不妨也吼出一句&ldo;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rdo;的慷慨之语，谁说她只会&ldo;才下眉头，却上心头&rdo;呢？

北宋词与南宋词有不同之处。北宋经历百年安定，写词一来是附庸一下风雅，卖弄才情，像苏轼、黄庭坚之类便是如此，喝酒泡茶打牌时露一手功夫换来赞许的目光；二来是把妹骗女孩子用的，像情场浪子柳永，混迹于烟街柳巷，写上一句&ldo;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rdo;，也倾倒一片女粉丝。因此北宋词比较有小资情调，写个人感情的比较多，动不动就&ldo;凭栏&rdo;，就&ldo;为赋新词强说愁&rdo;，所以注重的是文字美、音律美，淡淡的喜或淡淡的伤。

到了南宋就不同了，故土沦落，背井离乡，朝廷又不能发愤图强，英雄无用武之地。故而词风为之一变，忧国忧民，或慷慨激昂，或沉郁顿挫，惑气势雄壮，或悲愤苍凉。与其说是豪放派，不如说是激愤派。像张孝祥的《六州歌头》写的&ldo;使行人到此，忠愤气填膺，有泪如倾&rdo;。这是悲愤，而不是像北宋苏轼唱&ldo;大江东去&rdo;时那种神采飞扬、壮志凌云、直冲霄汉的豪气。张孝祥如此，辛弃疾如此，陈亮也是如此。当然，南宋也有一些继续写婉约美词的人，但总的来说成就不如北宋。

宋人写词，也写诗。诗总的来说没什么特色，与唐诗不能相比，只有苏轼、黄庭坚、陆游等人算得上是一流人物。陆游写了九千多首诗，是古代最富创作力的诗人，也是与辛弃疾类似的爱国诗人，诗歌颇得老杜之真传，尤长于七言诗，&ldo;早岁哪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楼船夜雪瓜州渡，铁马秋风大散关。&rdo;时代感特别强。陆游要比&ldo;灭人欲&rdo;的理学家们可爱，因为他有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虽然被老娘给拆散了，但对第一个妻子唐婉的感情却终生未灭。直到晚年时，他还写了好几首诗来怀念这位一生的挚爱，其中一首是：&ldo;梦断香消四十年，沈园柳老不吹绵，此身行作稽山上，犹吊遗踪一泫然。&rdo;笔者曾前往沈园凭吊，尽管今日之沈园不复当日模样，可是在&ldo;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rdo;的词句中，恍惚看到陆游与唐婉沈园邂逅的场景，亦不禁&ldo;犹吊遗踪一泫然&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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