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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摇摇头:&ldo;我从来不喜欢这些宴会,你若非一定要我去,我是不想去的。&rdo;
石崇温然一笑,上前捉住我的手,搁在心口暖了暖:&ldo;那么你便不要来了,在崇绮楼中等着我,我只要得了空子,便来看你?&rdo;
他如今对我真是越来越好,且之前潘岳不在,他几乎与我日日腻在崇绮楼,如今他想要去玩,我自大方:&ldo;你们好不容易才聚齐一次,还是好好去玩吧,不用管我,只消入夜时,滚到我的床上便好。&rdo;
石崇哈哈一笑,拇指一抹下唇,与我故作诱惑:&ldo;到时喝了多少酒,珠儿若是觉得,我对你做了什么,你可不要见怪哦?&rdo;
我明知他故意如此,可每次见他这般,却又不免心惊恐慌,几分羞赧着推搡他,与他不再理会。
翌日,他早早便离开了崇绮楼。我窝在床上睡到日上三竿,断续做了个梦。醒来时,却只觉得,自己梦见了一只蝴蝶。一直扑闪着粉色羽翼的蝴蝶。
吃过午饭后,我不自觉走到窗格前,希冀能再次看到那日那只蝴蝶,甚至有些希望,能再次看见嵇绍。
可便算是再次见到他,我想我的决定还是和当初一般。我不想与他相认,可却真真想要再次与他相见。只要看着他,像一个与我无关的人,活跃在我的视线中便好了。而至于为何会这样希望,我自懒得去想。
果然石崇这家伙与金谷二十三友这一番玩的开心,一整天都没来崇绮楼看我。随便吃了几口晚饭,我复倚在窗格处,无趣抽出腰间木笛,搁在嘴边吹起来。
这一番,我脑中不禁显出嵇绍面容,他一张清风送慡的脸,还有他的那些话。昔年,在我还未出生的那些时日。雪莲池旁的山洞,一切的过往,全数萦绕于眼前。那些回忆,与我和石崇的当初紧紧交扣在一处,雨点打湿黑石的质感……
一曲罢,我才猛地反应过来,刚我在吹曲时,竟是想了别的事,我没去在意曲调的正确与否,只不禁回忆起过往。可刚那段乐曲中,似是没差错的,如今细细想来,比之之前,甚至要动听许多。
这便是随心而来的乐曲吗?真没想到,我如今竟真的吹了出来。看来嵇绍这一遭,或多或少,还是改变了我。虽然我不能清楚,自己心中究竟哪里变了,但总归,我是变了,而这变化的原因,如今也随着我的寞然拒绝,而远离了我。
因为有了嵇绍,我清楚自己并非一个无父无母的孩子,我亦清楚,只要我想要拥有,嵇绍便会成为一个好父亲,他会对我好,比之石崇要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我不要,因为这一切,已经过去了。便像是这《无忧曲》,从今以后,再不会是《无忧曲》了,它已然掺上了我的浓浓情愫,终归成了我自己的曲子,而与嵇绍,或是当初那个失忆的姑娘,再没有干系了。
我能感觉到,心中那沉淀了多年的结被彻底解开。如今,我能安稳地回顾过往,从我出生在绿罗村,被村中人排挤,对我好的舅爷姥姥还有明月,从我自认为一个仙女,到终究成为石崇的宠妾,如此种种,细细想来,我的这前半生,到真是蛮精彩的。
思及此,我兀自一笑。复吹了好久的曲子,待将自己的情绪吹光后,才上床歇下。
可因心中记挂着石崇,我待了好久都睡不下。直到困得不行,眼皮正打架时,一个怀抱将我拢入怀中。
我翻了个身缩进对方怀抱,幽幽檀香滚入鼻息,无力保持口齿清晰,支吾道:&ldo;石郎,我日后能吹出好听的曲子了,我全部想通了。&rdo;
石崇亦是迷糊,却疼惜着与我拍了拍后背:&ldo;真好,可…你想通什么了?&rdo;
我扬起嘴角,本想回应对方,却突兀一瞬,阖眼睡了过去。
☆、第五十四章
待了几日,我与石崇在金谷园中的日子复归宁静。金谷二十三友虽偶尔来此,却也不占用石崇多少时间。且听他偶尔与潘岳的只字片语,我自清楚,他因着那位贾谧贾大人的照顾,如今在朝堂之上可谓风生水起,升官发财,再升官再发财指日可待。
可我却暗自忧虑,倘若石崇哪一日比晋王还要富有,会不会不太好?复想到,这些事我实在不懂,万一不过是多余的担心,反倒让石崇看了笑话。且我本就不关心这些,犹豫再三,没再理会这想法,只乐得与石崇在金谷园中,日复一日的逍遥。
后来一日,我正听他抚琴,忽见外面跑进一个家丁,望见我与石崇,恐慌着赔罪道:&ldo;打扰老爷和姑娘了。&rdo;
话毕,家丁缩到小糙耳边说了几句,小糙神色异样,与我欠了个身,也不解释什么便往外面跑去。石崇见状,将那家丁叫住:&ldo;出什么事了?&rdo;
家丁躬身道:&ldo;没什么大事,是于妈妈,她昨夜出门被马车撞了,骨头散了架,一直念叨着自己要死了,吵着让我们将小糙唤去。&rdo;
我忙起身,与家丁喊道:&ldo;于妈妈唤小糙去?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们?你不知是于妈妈害小糙变成这副模样,万一她又想害小糙怎么办?&rdo;
家丁见我急了,腿一软跪了下去:&ldo;姑娘饶命,这等小事小的自然不敢与老爷姑娘说啊!&rdo;
我复要开口,石崇却摆摆手命家丁下去,缓声与我道:&ldo;你若是担心,我们便去看看吧?&rdo;
自然那家丁如此说,便该是石崇的规矩,且一个小丫鬟与一个老妈子之间的恩恩怨怨,石崇定是不屑于管的。可此番他为了我,竟然如此,真不免让我心生暖意。
与石崇至了于氏所居的下人房,石崇于入屋时,不禁捂住鼻子,嫌弃道:&ldo;这屋中味道怎么如此?&rdo;
我摇摇头,方听前方家丁道:&ldo;于妈妈自阿水走了后,便将自己关在屋子里,时常半个多月不出一次门,除非没有吃食,于妈妈才会上一次街。更没人为于妈妈收拾这屋子,昨日也是于妈妈去外面买菜时,才撞到了马车。&rdo;
石崇不禁道:&ldo;于妈妈为何要出门?这金谷园中,没有专门买菜的下人吗?且以她的身份,想吃什么还没有?&rdo;
家丁道:&ldo;老爷不知,自从阿水走了后,于妈妈便不再肯吃金谷园的东西,她说老爷你留她一条命是恩赐,她万万不敢再拿您的一分一毫。&rdo;
话及此,我与石崇当下默然,心中一阵酸涩翻滚,不禁可怜起于氏。想来,她就阿水一个依靠,如今离开了,她又怎能如以往般好好活下去呢!如今要死了,说不定还是个解脱。可我不懂,她如今还找小糙做什么?难道她将小糙害成这副模样,还不够吗?
往屋中走去,我与石崇至了床榻外的帘帐前,望见小糙的佝偻身子,坐在于氏床榻前,冷冰冰问道:&ldo;你找我?&rdo;
于氏&ldo;嗯&rdo;了声,有气无力道:&ldo;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清楚,我是要死了。如今还有件事想不明白,希望你告诉我。&rdo;
小糙的语气轻飘飘的,冰冷到捉不住情感:&ldo;你问。&rdo;
于氏咳嗽两声,声色含混沉重:&ldo;我当初那样对你,将你弄成这副模样,你为何不求姑娘或是老爷杀了我?我自清楚,只要你说,绿珠姑娘向着你,定会帮你的。&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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