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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第1页)

&ldo;大源是烟台一块金字招牌;生意进出,上千论万,几百两银子调度不过来,这话,&rdo;蔼如微微冷笑:&ldo;骗谁?&rdo;

&ldo;李姑娘你说这话,可叫我有冤难诉了。不错,大源的信用还不坏,钱也有,就是不在这里。营口的联号,压了五六万银子在那里,调不过来。如果有汇款,上海、汉口的联号都有头寸可以拨。苦的是信汇没有准日子,不敢办;票汇又没有人请教&rdo;我请教!&ldo;蔼如抓住他的话,毫不放松,&rdo;你借三百两银子,出上海的汇票给我好了。&ldo;吴掌柜没有想到,她的钱不是在烟台用;这下弄巧成拙,无可推托,只得很勉强地说:&rdo;好,好,我来筹划一下。李姑娘,借你的契看一看。&ldo;

蔼如欣然交付,神色十分得意,自觉办交涉的手腕还不坏。心想,洪钧不会料到这么快就会收到汇款,必有意外的惊喜。

一个念头还没有转完,吴掌柜已去而复回,&ldo;李姑娘,&rdo;他问:&ldo;二百两银子行不行?&rdo;

一听这话,高如便觉冒火,&ldo;怎么?&rdo;她问:&ldo;你们在上海的联号,只能付得出二百两银子?&rdo;

这一问,言如刀刺,吴掌柜摸摸发烧的脸,赔笑说道:&ldo;李姑娘,你最明白不过,家有家法,行有行规,契价是二百四十两,照七折抵押,只得一百六十八两,现在算个整数,完全是因为李姑娘的面子。&rdo;

这话在蔼如听来,就仿佛在说:钱有,可惜你的房子不值钱!因而越发生气,沉下脸来答道:&ldo;不错,我的产业是二百四十两银子置的。你看看契上的年月,那是洋人没有开大马路以前的话。如今市价值多少,难道你不知道?去年有人出过我六百两银子,我没有卖。眼下市面虽不好,至少也值五百两;打七折抵押,你算沣该多少。&rdo;

&ldo;李姑娘,李姑娘,你别生气。实在是我只有二百两银子的权。如果你一定要用三百两,我得跟东主商量。能不能请李姑娘明天再劳步一趟。&rdo;

&ldo;算了!&rdo;蔼如一口拒绝,&ldo;烟台的银号不止你们大源一家,我就不相信押不到这个数。&rdo;

说完,收契起身。吴掌柜不断地表示歉意,蔼如爱理不理地,只是鼻子里哼了两下,头也不回地走了。

一出门就遇见马地保,叫应了殷殷问好,执礼甚恭。看蔼如面有不愉之色,少不得很关切地动问缘故。

蔼如灵机一动,踌躇着说:&ldo;话很长,这里‐ &rdo;

&ldo;噢!&rdo;马地保会意了,抢着说道:&ldo;前面不远,有个点心铺子,是我把兄弟开的。我请李姑娘到那边坐一坐,好说话。&rdo;

蔼如点点头,随着他走不多远,进了一家点心铺子。买卖很好,顾客很多,一见蔼如都转过脸来看。马地保怕她受窘,引入柜房中去歇足。掌柜亲自来招呼,盛了一碗酪,装了一盘&ldo;小八件&rdo;款待蔼如,又陪着说话,有点舍不得走的神气。

&ldo;老三,&rdo;马地保发话了,&ldo;你张罗你的买卖去吧!我跟李姑娘谈点事。&rdo;

等马地保撵走了他的把兄弟,蔼如方始将在大源所受的气,原原本本地从头细说。不过,她对马地保的希望,却并未透露;她希望他为她设法,而又希望他自告奋勇。

果然,马地保问道:&ldo;那么,李姑娘,你是不是再换一家试试呢?&rdo;

&ldo;都差不多的。除非有熟的地方。&rdo;她说:&ldo;私人也可以,你有没有路子?&rdo;

&ldo;那得去找。&rdo;马地保沉吟了一会又问:&ldo;李姑娘,你这笔款子要用多少时候?&rdo;

这就让蔼如答不上来了。期待洪钧来还,不是一年半载的事;自己何时才能积蓄到这笔矩数,似乎也无把握。

见此光景,马地保就不再等她答复,径自建议:&ldo;李姑娘,我看押不如卖。为啥呢?为的是多背利息划不来。到期不赎,房子归别人;人家占了便宜还不见情,冤枉不冤枉?&rdo;

蔼如心想:这话倒很实在。烟台看来也住不长了,何须留一笔有名无实的产业在这里,倒不如干脆脱手还来得痛快些。

不过,她也不能不顾虑母亲的想法。老年人的打算,常是许进不许出,不动产就要不动,传子传孙,世适守成。虽然母亲的态度很豁达,一切皆能放手,但如真的变卖,内心难免抑郁,自己又何能心安?

马地保很有耐心,见她犹豫不决,只静静地等待。蔼如想了半天,委决不下,只好实说:&ldo;老马,我也觉得与其押出去,不如卖掉。不过,老年人的心思,你是知道的。我不愿意伤我娘的心。&rdo;

&ldo;那,&rdo;马地保说,&ldo;就到大源去押二百两银子。借得少,赎起来也容易。&rdo;

&ldo;二百两银子不够用。&rdo;

&ldo;先用二百两;等市面好了,银根松了,再跟大源加借一百两。我想,总可以商量得通的。&rdo;

这不失为一个办法。但蔼如觉得对洪钧许下的诺言,必得实现。明知道他最少得要三百两银子才够用,不足此数就不够意思了。

看看这个建议,不蒙采纳,马地保又替她出主意,&ldo;还有个办法,典出去!&rdo;他说,&ldo;不过,典实在不如卖,房子让人白住,人家不会爱惜,年下来,房子搞得不成样子。&rdo;

出典是他所划之策中的下策,而蔼如却以为是唯一可行之道,&ldo;房子给人住坏,是以后的事。说起来总还有房子在,我娘心里也好过些!&rdo;她将红契递了过去,&ldo;老马,这件事我重重拜托你了!我要净用三百两银子,能多典自然最好。此外一切,都请你斟酌。事成之后,我会好好谢你。&rdo;

&ldo;李姑娘哪里少照应了我?说什么讲不谢!红契你请先收着,事情我自会上紧去办。找到了户头马上通知你。&rdo;

&ldo;事情要快才好!&rdo;

&ldo;最快也得半个月。&rdo;马地保问:&ldo;来得及吗?&rdo;

&ldo;来得及。&rdo;蔼如答说,&ldo;九月底以前办妥就行。&rdo;

※       ※        ※回到她母亲那里,李婆婆问起此事;蔼如将在大源的交涉,马地保的建议,以及她自己的顾虑,只字不隐地都告诉了母亲。

&ldo;难为你还有孝心!&rdo;李婆婆带点凄凉地笑,&ldo;其实又何用自己骗自己?事情要嘛不做,要做就要做得干净。我看,倒不如卖掉!&rdo;

这番话说得蔼如大出意料。当然,她不会想到李婆婆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做法;变产等于弃家,明年秋天果得能遂进京之愿,就算跟定了洪钧了。

于是,蔼如将马地保找了来,说知李婆婆的意思,同时催促快办。马地保十分尽心,整日在外奔走,无奈市面还欠兴旺,买主很不容易找;找到了出的价又不高,不容易谈得拢。这样过了满城风雨的重阳,跟着西风一阵紧似一阵,树叶尽脱,序入初冬,离雨雪载途的日子,已经不远,蔼如不免着急。

其实,马地保比她更着急,钻头觅缝,日夜奔走,毕竟找到了一个户头。房价五百五十两银子,也不算吃亏;蔼如欣然许诺,写契成交,除了例定的佣金以外,另外谢了马地保十两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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