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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第1页）

有这样的好事！秋葵想想不能不信，顿时欣喜若狂，一夜都不曾合眼。

到了第二天下午，李振邺照例来&ldo;歇中觉&rdo;，秋葵便把张汉的意思说了出来，只瞒着他自己要下场的话，因为照张汉的一把如意算盘，到明年就带着秋葵远走高飞，李振邺自然不愿，有此顾忌，他就不肯把关节交出来了。

就这样，李振邺还是不肯。经不住秋葵一会儿娇语央求，一会儿生气要不理他，软硬俱来，使得李振邺终于屈服。

&ldo;关节我可以告诉你，不晓得你记得住，记不住？&rdo;

&ldo;何必要我记？你不会拿张纸写下来？&rdo;秋葵拖着他就走，&ldo;来，来！我替你磨墨。&rdo;

&ldo;你替我磨墨，我也不写。&rdo;李振邺使劲摇头，&ldo;笔迹不能落在外面。&rdo;

秋葵无奈只好听他口授，李振邺定的关节是&ldo;诚、敏&rdo;二字，分嵌在&ldo;承题&rdo;第二句第二个字和第三句第三个字‐‐八股文有一定的格式，起首两句，说破题中之意，名为&ldo;破题&rdo;；接下来就是&ldo;承题&rdo;，笔法须与破题相反，正破则反承，反破则顺承，通常最少三句，最多六旬。第二句第二个字用&ldo;诚&rdo;字，第三句第三个字用&ldo;敏&rdo;字，李振邺一看就知道打来了暗号，自然会极力向主考&ldo;呈荐&rdo;录取。

张汉得到了这个关节，自以为名利双收，已在掌握，但事与愿违，卖关节亦并不容易。

买关节自然有人，但要打听打听&ldo;行情&rdo;；房官只有&ldo;荐卷&rdo;之权，而每房所荐的卷子，大致都有定额，除非得人极盛，好卷子太多，以争取较多的名额，一般来说，逾额荐卷，主考是不会买帐的。

这样，如果房官的关节卖得太多，则中与不中，事在未定之天，&ldo;行情&rdo;就不好了。李振邺正是如此，茶坊酒肆，纷纷议论，有人这样摇头叹息：&ldo;今年北闱，要想靠文章中举，怕很难了！光是李振邺一个人，就不晓得卖了多少关节？&rdo;

张汉一听，恍然大悟，怪不得卖关节如此之难！原来李振邺的关节不值钱，再细细一想，李振邺卖出这么多关节，将来又如何应付？可想而知的，他有几等价钱，最高的始为他力荐；价钱低的，就听天由命了。照此说来，竟是骗局！

&ldo;我原来以为他只算卖三个关节，这样子，花了钱的包定可中，自然乐于交易。哪晓得他是这样子搞法！&rdo;张汉向秋葵怨诉，&ldo;现在外面谣言很盛，东也是李振邺，西也是李振籽，名气搞得具而不可闻也。照我看，发财无分，后患无穷。&rdo;

秋葵这时一颗心完全在张汉身上‐‐实在也是在那名利双收的&ldo;官太太&rdo;的一份梦想上面；听见丈夫的话，自然对&ldo;故主&rdo;有着无限的不满。忍来忍去忍不下，等见了李振邺，终于把张汉的话，转了过去。

李振邺还不曾听完，就已气得脸色铁青，双眼发红‐‐多少是秋葵转述有误，李振邺只当张汉编造了这一套话在外面说他，当时便冲出门去，一跃上马，疾驰而去。

每天下午，张汉都要从家里避出来，好&ldo;方便&rdo;李振邺来会外室；他经常所去的地方，是在一处名叫&ldo;信圣观&rdo;的道观中。观中两庑都是摊贩，别院有一处茶座，张汉不是在摊子上闲逛，就是在别院中喝茶。

这天他正在茶座上&ldo;穷吹&rdo;，说李评事跟他是刎颈之交，交情亲密得像合穿一条裤子，有那晓得他跟李振邺好得合一个女人的，不免匿笑；但帷薄不修，男人的大忌，谁也不敢说破。而大部分不知道这个内幕的，无不信他的话；李振邺最近名气甚大，有人想买关节，却又不明底细，此时听张汉这等说，自然要打听打听。正谈得起劲时，忽有人说道：&ldo;那不是李评事来了！&rdo;

一看果然，张汉赶紧站起身来；为了要证明他自己的话，一面快步迎了上去，一面亲热地高声喊道：&ldo;李大哥、李大哥！&rdo;

&ldo;谁是你的李大哥！&rdo;

张汉连李振邺的神态还未看清楚，左颊上已着了一掌：李振邺出手极重，他脸上顿时起了五条红印。

&ldo;李大哥，你怎么打人！&rdo;张汉又羞又恼，而且万分困惑，气急败坏地说。

&ldo;打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王八羔子！&rdo;李振邺又是一掌，&ldo;你穷得没饭吃，我好意收容你，还，还‐‐。&rdo;秋葵的话不好出口，李振邺一口唾沫吐到他脸上：&ldo;你自己摸良心想一想，我哪点亏待了你？你在外面瞎造谣言，坏我的事！真正狗彘不如！你再敢在外面胡说八道，我一张名片，先革掉你的监生，叫&lso;坊上&rso;撵你滚蛋！你要不信，你就等着瞧！&rdo;说完又是一口唾沫，狠狠吐在地上；跺一跺脚，管自己恨恨而去。

张汉在众目睽睽之下，受此一顿羞辱，恨不得有个地洞可钻。此时唯有低着头[奇書網整理提供]，不择路而行；一口气赶回家，颓然坐倒，一言不发。

&ldo;怎么回事？&rdo;秋葵不安地问。

&ldo;问你啊！&rdo;张汉一跳老高，&ldo;你跟他说了些什么？&rdo;

&ldo;我，我还不是就说的你说的话！&rdo;

&ldo;这狗娘养的！少得意。&rdo;

由此开始，张汉痛骂李振邺，骂到入夜方休；但枕上一番细语，张汉的心思又活了。

秋葵劝他，做官就要受气，&ldo;宰相肚里好撑船，&rdo;受得气多，才会量大。而且李振邺这一来，内疚于心，必定会设法补报；自己反跟他闹翻了，岂非不智？

张汉想想她的话不错，第二天见着李振邺，依旧卑词奴颜，百依百顺，同时秋葵也帮着相劝。李振邺表面敷衍，心里却另有主意了。

不久，明发上谕，钦派考差；果然，大理寺左右评事。都被派为房官。

两个评事，一个是李振邺，另一个叫张我扑。李是财迷，张是官迷；张一心想图谋的一个官是：吏部郎中。吏部四司，主管人事进退，权柄极重。朝廷亦极重视，必从&ldo;中行评博&rdo;，或者名声特佳的知县、推官中考选。张我朴志在必得，而事机常不凑巧；这年‐‐顺治十四年，春天他考取了御史，由此而人吏部，比较容易，所以同事都劝他就职，但张太太不赞成。

&ldo;御史常要奉派查案，公事麻烦，容易得罪人；不知哪年哪月中了别人的暗算还不知道，你何苦自讨苦吃？&rdo;

到了夏天，要点各省的主考，广东路远先点，张我朴得到消息，可能会点中他，张太太又劝丈夫了。

&ldo;广东很不平静，路又远。而且考吏部司官的日子近了，你一到广东，自然错过，这又是划不来的事。&rdo;

张我朴认为&ldo;夫人之言&rdo;大有道理，于是事先请了病假，作为规避。广东主考点过，他再销假，跟李振邺同时奉派为顺天乡试房官。

这又是个机会，是结欢于朝中大老的机会‐‐顺天乡试应考的不完全是本省的举子；大概十分之七为本省举子，十分之三是他省在京官员的子弟，以&ldo;监生&rdo;‐‐可以花钱捐的，国子监肄业生员的资格入闱。卷子的字号不同，本省举子是&ldo;贝&rdo;字号，外省监生是&ldo;皿&rdo;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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