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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老太从碗筷柜里拿出碗来,一边用抹布擦一边失笑说,&ldo;我生个什么气?我小孙女还醒着呢,我哪能生气啊……万一嗓门高了点吓到她,我只能气自己。&rdo;
孙二英放下心来,&ldo;是小英和她闺女,嫁咱村的那个。&rdo;
时间仿佛在这一瞬间被按下了暂停键,卫老太擦碗的动作都停了,孙二英见卫老太原本还乐呵呵的脸色一点一点垮下来,连忙拍着卫老太的背说,&ldo;姐,你消消气,消消气,气不过的时候就想想你孙女,你孙女还小,不能生气,你这人一生气嗓门就高,嗓门一高,铁定会吓到你孙女,那么小的娃儿经不住吓啊……&rdo;
卫老太深吸一口气,捏着擦碗布的手上青筋浮凸,若是那碗质量不过关,估计当场就被卫老太给捏碎了。
&ldo;对,我不能发火,我孙女还醒着呢,我不能发火,我孙女还醒着呢……&rdo;这句车轱辘话来来回回念了十几遍,卫老太总算把心头的火气压了下来,她问孙二英,&ldo;那白眼狼不是早就同咱们两家断了关系么?现在怎么想着上我家门来了?是不是揣了什么坏主意?&rdo;
孙二英语塞,她这个大姐说话果然是一如既往的一阵见血,看问题太透彻了。
&ldo;哎,大姐你别气啊,你知道我这人耳根子软,最见不得别人在我眼前哭,小英这不是日子过不下去了么,她想找你,可是又害怕你,结果就到我家哭了半天,我被哭得脑仁疼,只能把人给你带过来了……&rdo;
强烈的求生欲让孙二英一张嘴就把自己撇了个干干净净,她确定卫老太十有八九不会迁怒她之后,才将孙小英如何如何糊涂,如何如何宠孩子,日子过得如何如何糟糕的事情一一说给卫老太听。
讲完之后,孙二英觉得孙小英日子过得太苦,同情心驱使下,她偷摸捏了一把同情泪,结果就听到了卫老太的评价,&ldo;活该!&rdo;
面疙瘩出锅,卫老太尝了一口,觉得味道不咸不淡刚刚好,这才说,&ldo;我去给翠芬送了汤面,这些糟心事一会儿再说。&rdo;
卫老太表现得还算淡定,但她那身周嗖嗖嗖直冒的凉气并不是作假,给翠芬把汤面放到炕桌上,又瞅了几眼卫添喜,卫老太有些郁闷,&ldo;这娃儿是不是太能睡觉了?要不要让四柱去卫生所喊个大夫过来,我记得前头几个孩子没这么能睡啊……&rdo;
姚翠芬呼噜呼噜吃着汤面,边嚼边说,&ldo;喊什么大夫啊,我看就是这丫头懒,我大嫂就是大夫,何必花那个钱呢?我大哥大嫂不是后天就要走了,待会儿让四柱喊一下我大嫂,让我大嫂给喜丫头看看。&rdo;
&ldo;行。&rdo;
卫老太临走的时候,将姚翠芬坐月子的屋门关得紧紧的。
将孙二英与王老太、王芳三个喊回屋子,卫大丫与卫二丫正在炕头上缝缝补补,卫老太让卫大丫和卫二丫姐妹俩往炕里面挪了挪,她往炕沿上一坐,将双手揣在胸前,拿出三堂会审的架势,问王老太,&ldo;哟,这不是小英吗?这都二十多年不来往了,今儿个怎么突然想到来我这儿了?不怕你这老姐姐家穷得叮当响,让你拿粮食来救济了?&rdo;
王老太一张老眼臊得通红,张嘴就要哭,卫老太看着心烦,直接一句话把王老太的哭声给怼了回去。
&ldo;你老姐姐我还没死呢,大正月上门来号什么丧?想干什么直接说,说完就赶紧走人。&rdo;
王老太嗫嚅了几句,她抬头打量了卫老太一眼,见卫老太脸眼神冰凉,只能硬着头皮说,&ldo;听说姐姐家有肉,想来讨一点儿。姐,我家大山和小孙子铁蛋都念叨着吃肉,若不是实在被逼得没办法,我绝对没脸来找你啊……&rdo;
&ldo;哟,还知道要脸呢?&rdo;
卫老太也在打量王老太,这个年岁最小的妹妹日子大概是过得真的惨吧,看着比她、比孙二英都要显老,就和纸片人一样,好似刮阵风就能把人给吹跑。
王老太以为卫老太不给她肉,抹着泪哀求,&ldo;姐,你就给点吧,一两也行,回去让家里的孩子们尝尝油腥味儿就可以。你给你亲家都能一给五六斤肉,我好歹是你妹妹!虽说当时我没帮你们,可那是我男人管得严,我也想帮你啊……&rdo;
卫老太冷笑着摆手,&ldo;这话你说出来骗骗自己的良心就行了,糊弄不了我。你男人都死了多少年了,你若是真想帮我,会等到现在?&rdo;
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满屋子的人都吓得哆嗦了一下,卫老太指使卫大丫道:&ldo;大丫,你去灶房里,给你三姨炖肉去,炖一碗黄羊肉,就在这儿看着你三姨吃!&rdo;
卫大丫麻溜地下炕,问,&ldo;好嘞,三姨,要不要给您添点儿葱花?&rdo;
王老太见有了转机,咧开嘴就笑,她搓着手说,&ldo;姐,不用麻烦大丫,你把肉切了给我就行,我带回去自己炖。&rdo;
卫老太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王老太,憋了许久,终于憋出一句话来,她一字一句地问,&ldo;你做梦呢?&rdo;
&ldo;小英,我给你肉吃,那是因为我当你是亲妹子,看你日子过得这么惨,想让你吃点儿肉沾点儿荤腥,你还不满足?想拿着卫家的肉去养王家的狼崽子,你疯了还是我傻了?&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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