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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第1页）

吴乐甫再次抬步向前。&ldo;你真的反对白话文运动吗?&rdo;

&ldo;不，乐甫，我很支持。&rdo;凌彦落后他一步，大脑飞速运转筛选着最能描述自己感受的词句。&ldo;但是传统文化中有一部分美的东西。我觉得我们即便看到了不好的那一面，也不该把它全盘否定……美的东西始终是美的，花谢花飞花满天，本就是美的，谁也改变不了。&rdo;

他仍觉不够，思索着刚看的杂志，又补充道：&ldo;胡先生写&lso;整理国故，再造文明&rso;，也是去其糟粕的意思，并没有办法生造一个文明出来。可是这些做学问的先生们明白，学生们却不明白。学生太激动，太容易受言论左右。&rdo;

吴乐甫主动停下，转身看着凌彦跟上来。他似乎意识到了凌彦的迟疑是因为真诚，所以慢慢念了一段胡先生文章里的句子：&ldo;调和是人类懒病的天然趋势，用不着我们来提倡。我们走了一百里路，大多数人也许勉强走三四十里。我们若先讲调和，只走五十里，他们就一步都不走了。&rdo;

&ldo;他是这么写的，也许你听了之后，会更明白一点他的用意。&rdo;

凌彦当然懂得，拨乱反正有时候只能依靠矫枉过正。但他在后世见过太多舆论的反转，见过太多打脸的键盘侠，不由想得更深一些：

&ldo;激进是必要的，是为了打破束缚，但我认为激进也要分对象，更不能一味排外，要允许冷静的，独立思考的存在。做斗士的呢，就要讲激进，可我们做先生的，就必须懂得&lso;调和&rso;了。&rdo;

听到这儿，吴乐甫突然甩了甩他的文明棍，&ldo;如果可以选择，不受外界环境左右，小林想做什么?&rdo;

&ldo;做桃源之客吧。&rdo;如果真的衣食无忧，让凌彦选择，他当然要做个死宅，可是这年代连网络都没有呢，他只能顺着吴乐甫的想法说：&ldo;不受战乱所扰，著书立说，就极为满足。&rdo;

哪有什么安宁日子，北伐不就就是抗战，抗战后又是解放战争。有多少人有命熬到好日子来临。

吴乐甫若有所思，没有说什么。

松树下，参差叶隙中是触手可及白茫茫一片月光。凌彦突然想起，尽管一起住了那么久，他对于吴乐甫这个人的身世、经历都还不甚了解。&ldo;乐甫，问了我那么多想法，你呢，你是怎么想的?&rdo;

他们走到了池塘边，远远地就听到了蛙叫蝉鸣。他们默契地停在一块白色的大石头旁边。

&ldo;我从小上的就是西式学堂，后来留学回国，可以说，看到这些并没有太多观念上的打击。&rdo;吴乐甫的回答和凌彦预想的差不多，谁知他话锋一转，&ldo;但我能理解你的心情。&rdo;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两人静静看着漆黑的池塘。凌彦便相信，他真的理解。

在冷静下来后，凌彦带着一本曲子词去上课了。

&ldo;教了大家很多西班牙语的单词语法，可能比较无趣，今天教大家一首西班牙歌曲。&rdo;

本以为会迎来一场说教的学生们闻言纷纷眼前一亮，齐刷刷的鼓起掌。

&ldo;这首歌的名字叫izas，izas，izas。&rdo;凌彦在黑板上写下来单词，&ldo;就是或许的意思。&rdo;

&ldo;不过我也有条件，&rdo;凌彦摸了摸下巴，&ldo;我唱一首歌，咱们男同学也来唱一首歌，好不好?&rdo;

这一次女同学也在奋力呐喊：&ldo;好!&rdo;

凌彦选中了一个高高瘦瘦的，姓王的小伙子，他激动地刷一下站起身，大大方方地唱起歌：&ldo;天上飘着些微云，地上吹着些微风。啊!微风吹动了我的头发，教我如何不想她?&rdo;

&ldo;好!&rdo;小伙子歌喉嘹亮，虽然说不上多么动听，胜在落落大方。凌彦含笑点头，女学生也都兴奋地直鼓掌。那男生眼睛都亮了，含笑坐下。

&ldo;林先生，轮到您了!&rdo;

凌彦从前也喜欢唱歌，虽然是业余爱好，但做主持人的，对于控制气息音色都有一套自己的方法，镇住这些小家伙倒不是问题。

他放下书，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笑盈盈看着这些风华绝代的少年人，&ldo;siepreetepreguntoecuándo，cóoydóndetúsieprerespondesizás，izás，izás（我总是一遍遍问你，何时，何地，又该如何。你却总是回答我说，或许，或许，或许。）&rdo;

他们基本上没有听明白这首歌歌词，凌彦能看出来。不过每个人都很专注地看着他。凌彦也渐渐融入了歌曲的氛围，午后阳光给这些孩子们的面容镀上一层金，看起来宛如希腊雕像。

有人悄悄推开门，无声无息地依靠门边。

&ldo;yasípasanlosdíasyyo，yodesesperadoytú，túntestandoizás，izás，izás（时日就这样飞过，我的绝望与日俱增。而你，你却还是这样回答。或许，或许，或许）&rdo;

唱完了，凌彦的手按住讲台，学生们意犹未尽地鼓起掌。

&ldo;你们觉得，是刚才王同学唱的歌好听，还是我唱的好听?&rdo;凌彦抛出了问题。

大家面面相觑，一脸为难，最后只得说道：&ldo;都好听。&rdo;

&ldo;你看，&rdo;凌彦笑着说，&ldo;即使你们听不懂我在唱什么，仍然能听出好听不好听。我和王同学唱的歌，一个是白话文的歌词，一个是西班牙语的，但不妨碍你们对音乐美的欣赏。&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