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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第1页）

他怔住了，好半天才说：&ldo;我一直以为你喜欢吃西餐。记得以前你说过喜欢吃牛排。&rdo;我反问：&ldo;我什么时候说过？&rdo;我哪有那么小资。他说：&ldo;很早以前，念大学的时候‐‐&rdo;我忙打断他：&ldo;那都什么时候的事了？那是瞎说的，瞎说的好不好！&rdo;我想我以前一定也说过喜欢航空母舰，他怎么不给弄一艘来？他道歉：&ldo;对不起，怪不得每次请你吃饭就像上刑场一样。&rdo;那当然也是其中一小部分原因。他说：&ldo;那这次你自己挑怎么样？&rdo;

我说：&ldo;我刚才出去，一时嘴馋，吃了两个粽子，吃饱了……&rdo;不敢抬头，生怕看到他失望的表情。他叹口气，说：&ldo;要不去看电影？正好消化消化。&rdo;我笑嘻嘻地说：&ldo;你怎么不是吃饭就是看电影呀，无不无聊呀。还是各自回家看电视吧，啊！&rdo;他居然点头：&ldo;确实无聊，我自己都觉得没意思。&rdo;过了一会儿，看着我，眼睛发亮，说：&ldo;续艾，要不，我带你去我的实验室看看？&rdo;我一听，心痒难耐，兴奋地问：&ldo;我能去？&rdo;他笑说：&ldo;当然能，就一般的实验室，没什么危险药品，学生都随进随出。&rdo;我推着他连声说：&ldo;走吧走吧。&rdo;

一进化工楼，就闻到浓重的药品味，笑说：&ldo;以前总觉得这种味道难闻，现在却觉得很亲切。&rdo;见地上洒满了硫黄，指着问：&ldo;怎么了？&rdo;他边开门边说：&ldo;前几天一个学生做实验，将贝克曼温度计砸了，水银洒得到处都是，所以洒硫黄。地上估计是没扫干净的。&rdo;我一听做实验，手都痒起来，说：&ldo;你这里药品、仪器、装置都有，不如我们做实验吧，做完了就去吃饭。&rdo;

翻他的讲义，说：&ldo;就做冬青油的合成好不好？有没有药品？&rdo;这个实验操作简单，反应时间也不长，我只不过做着玩。他看了下，说：&ldo;药品是有，不过要减压蒸馏，还得到隔壁的实验室去，那里有现成的装置。&rdo;我说没关系，穿上他的实验服，长了一大截，只好卷起来。我拿架子上的药品，他连忙说：&ldo;小心点，那是浓硫酸。&rdo;我说：&ldo;我知道，不是要量8毫升的浓硫酸嘛！&rdo;对准量筒往下倒，看准刻度线，拿起来有些得意地说：&ldo;你看，不多不少，正好8毫升，我手感还是这么好。&rdo;他看着我笑。我说：&ldo;你笑什么！赶紧去搭装置，做完了好去吃饭！有你这么做搭档的吗？什么事都不做！&rdo;

加热回流，反应完了，我说：&ldo;这产品是不是还得洗涤再蒸馏？都是粗酯。&rdo;他点头，从柜子里拿出分液漏斗，洗涤干燥。我说：&ldo;这么简单的实验，你会不会觉得很无聊？&rdo;他笑：&ldo;不会，觉得很有意思，像回到以前做实验的时候。你还记得有一次我和你一组做滴定实验吗？实验结果不好，你很生气，骂我心不在焉。&rdo;我说：&ldo;那时候我做实验很认真很严格的，一定是你出错了，才不高兴。&rdo;他笑：&ldo;我当时就是心不在焉。&rdo;我骂：&ldo;你还有脸说！&rdo;

得到粗产品，然后拿到隔壁去减压蒸馏。我抬头，&ldo;哎呀&rdo;一声叫出来：&ldo;你看，天都黑了！&rdo;他说：&ldo;要不，先去吃饭？&rdo;我摇头：&ldo;减压蒸馏很快的。得到的产品要让我拿回去作纪念哦。&rdo;他真的去找小玻璃仪器准备让我带走。我看着烧瓶里的蒸汽&ldo;噗噗噗&rdo;地往上冒，顺着冷凝管滴在锥形瓶里，一滴又一滴，感觉像吃了兴奋剂一样，神经亢奋，心cháo澎湃，那是久违的感动。

我说：&ldo;操曹，我真想一直做实验，不吃不喝也没关系。&rdo;他忽然道歉：&ldo;续艾，我当初真不该扔给你那张纸条。&rdo;他又旧事重提。我大手一挥：&ldo;说这些老掉牙的干吗！你给我盯着温度计，要117度的馏分，可别忘了。&rdo;在这种地方，再让我想起当年那件事，只有更加黯然，可是还能怎么样呢。我忽然说：&ldo;当时你写了什么？我一直都不知道。&rdo;

他问：&ldo;你还记得当年那道题目吗？就求温度的。&rdo;我当然记得，死也不会忘记。点头，说：&ldo;我算来算去总差十来度，用尽各种办法都求不到结果。&rdo;他说：&ldo;答案其实很简单，你先得从室温加热体温，然后开始做。答案很快就出来了。&rdo;我恍然大悟，说：&ldo;你是说用手加热到37度就可以了？&rdo;细细想了一遍，果然如此！他顿了顿说：&ldo;就是因为太简单，你当时又那么苦恼，才忍不住想提醒你，没想到最后会变成这样‐‐&rdo;我默然，随即觉得凄凉，只转了这么一个小小的弯，却酿成大错，让他和我抱撼终身。命运真是无常！

我怔了半天，才想起来还在减压蒸馏，手忙脚乱地说：&ldo;光顾着跟你说话，温度到了没？&rdo;眯着眼凑上去看温度计，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说，&ldo;不会是哪里漏了吧。&rdo;他问：&ldo;哪里？&rdo;走过来看。然后听到&ldo;砰&rdo;的一声，加热的烧瓶爆炸开来，眼睛刺痛，随即一片黑暗。

第四十五章在劫难逃

我当场晕过去。第一次醒过来，什么都看不见，伸手摸到一层又一层的纱布，才想起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心想，糟糕，一定是瞎了。莫名的十分镇定，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当时还想，不会就这么死了吧？听得操曹说：&ldo;续艾，你醒了？&rdo;声音非常惊恐惶急，拉着我的手一个劲地说：&ldo;别怕，别怕……&rdo;声音颤抖，指尖冰凉，感觉到他一直在哆嗦。他让我别怕，自己比我更害怕。

房间里似乎有许多人，听见推车的声音，有人将我抱起。我十分紧张，不知道要去哪，只能喊：&ldo;操曹‐‐&rdo;他扑在我身上，喃喃说：&ldo;没事的，没事的，我们马上去最好的医院，找最好的医生……别担心，一定会没事的，我们现在就去！&rdo;听见有人说：&ldo;操先生，已经和同仁医院那边联系好了，车子在外边等着。&rdo;看来是要转院。有人捋起我的袖子，操曹按住我的手，压低声音说：&ldo;先打一针，什么都别想。&rdo;冰凉的针头刺进皮肤，微痛，有些胀得难受，我乖乖的没有动。被人抬上车，什么都分辨不清，操曹一直陪在身边，拉着我的手不断地安慰，可是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语无伦次，心神不宁，不知道内疚担心成什么样子。我竭尽全力说出一句话：&ldo;我很好，没事‐‐&rdo;意识重新陷入昏迷。

迷糊中，觉得浑身燥热，眼睛又痛又痒，整个人难受得像要开裂。一直醒不过来，像被无形的力量拖着，精神涣散。灵魂似乎在空无一人的黑暗中踽踽独行，茫茫然无边无际，一层又一层的黑不断在眼前压下来，怎么都找不到出路。我还在想，是不是要死了？难道就这样死了？好不容易活下来了，莫名其妙地死了，想想都无趣，真没意思。可是转念一想，活着好像也没什么意思。可是这不死不活的又到底算怎么一回事呢！

睡梦中仿佛有许多人来过，乱哄哄的，觉得吵。可是我发不出声抗议，脑海中总是浮现一场又一场残缺的片段，支离破碎，也记不清到底是什么，黑魅魅，影沉沉的，感觉不舒服，如影随形地跟着。反正睡得极不安稳，觉得很痛苦。不知道过了多久，总算睁开眼，还是漆黑一片，不知道此刻是白天还是黑夜。

我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一点一点往上挪，不敢乱动。伸手往旁边摸了一下，空荡荡的，完全不熟悉，有些害怕，于是又躺下来，对着空气喊：&ldo;有人吗？&rdo;仿佛听到细微的声音，等了一等，没人回答。我叹口气，心想大概是半夜凌晨，大家都休息去了。眼睛什么都看不见，房间里静如鬼魅，半点睡意也无。我咽了咽口水，开始数数，&ldo;1，2，3，4……&rdo;还没数到100，就乱了套，再重头开始数，只数到79又乱了，我觉得这种机械重复、简单至极的事情对我来说太有难度，于是叹口气，放弃了。伸出双手，朝空中胡乱挥舞了一阵，随即又颓然地垂下来。我不安分地扭来扭去，叹气说：&ldo;无聊！&rdo;

觉得静得实在可怕，想要打破这种死水般的沉寂，我开始背白居易的《长恨歌》，有点声音总是好的。在海南养伤的晚上，一个人寂寞无聊，也是拿着一本古诗胡乱地念，本是催眠的意思。没想到念得多了，慢慢地居然能背下来不少。&ldo;汉皇重色思倾国，御宇多年求不得。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rdo;，背到&ldo;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rdo;就卡住了。自言自语：&ldo;下面是什么？哎呀，忘了！&rdo;皱着眉头想了好半天，才想起来&ldo;渔阳鼙鼓动起来，惊破霓赏羽衣曲&rdo;，于是又磕磕绊绊地继续往下背，中间也不知道漏了多少，反正不管，这种颇费脑力的活儿一时让我忘了眼前的黑暗。我跟自己较起劲来，绞尽脑汁，越背越起劲，颇有势不罢休的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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