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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冬天我们有了一个伴儿--条小狗。我在放学回家的路上发现了它,被大雪埋住,只从雪中露出双耳。它绊了我一交。我以为是条死狗,用脚拨开雪才看出它还活看。快冻僵了。它引起了我的怜悯。于是它有了一个家。我们有了一个伴儿。一条漂亮的小狗,白色、黑花、波兰奶牛似的。脖子上套着皮圈儿。皮圈儿上缀着一个小铜牌儿。小铜牌儿上压色出个&rdo;3&rdo;。它站立不稳,常趴着。走起来踉踉跄跄。前足抬得高高的,不顾一切地一踏,于是下巴也狠狠触地。幸亏下巴触地,否则便一头栽倒了。喂它米汤喝,竟不能好好喝。嘴在破盆四周乱点一通,五六遭方能喝到一口米汤。起初我以为它是只瞎狗,试它眼睛,却不瞎。而那双怯怯的狗眼,流露着无限的人性,哀哀地乞怜着。我便怀疑它不过是被冻的。它漂亮而笨拙,如同一个患羊癫疯的漂亮的小女孩,它那双褐色的狗眼,不但是通人性的,且仿佛是充分女性的。我并未因其笨拙而前生厌恶。弟弟妹妹们也是。
我们那么需要一个小朋友。
而它可以被当成一个小朋友。
就是这样。
母亲下班回到家里,呆呆地瞅着那狗吃和走的古怪样子,愣了半晌,惊问:&ldo;这是什么?&rdo;
我回答:&ldo;狗。&rdo;
&ldo;扔出去!&rdo;母亲想过:&ldo;快给我扔出去!&rdo;
我说:&ldo;不!&rdo;
弟弟妹妹们也齐声嚷:&ldo;不扔!不扔!&rdo;
&ldo;都不听话啦?&rdo;母亲一把抓起了笤帚,高举着先威胁的是我:&ldo;看我挨个儿打你们!&rdo;
我赶紧护住头:&ldo;就不许我们喜欢个什么东西吗?&rdo;
弟弟妹妹们也齐声表示抗议:
&ldo;就不许我们养条喜欢的狗吗?&rdo;
&ldo;就不许我们有个捡来的伴儿吗?&rdo;
母亲吼道:&ldo;不许!&rdo;笤帚却高举着,没即刻落到我头上。
我大胆争辩:&ldo;你说过的,对人要心善!&rdo;
&ldo;可它不是人!&rdo;母亲举着的手臂放下了:&ldo;人都吃糠咽菜的年月,喂它什么?还是这么条狗!&rdo;
我说:&ldo;我那份饭分它吃。&rdo;
弟弟妹妹们也说:&ldo;还有我们!&rdo;
母亲长长叹了口气,逐个儿瞧我们,垂下了手臂。
在一中住读的哥哥那天晚上也回家了,研究地望着那条狗说:&ldo;我知道了,这是条被医院里做实验的狗,跑出来了!老师带我们到医院参观过,那些狗脖子上挂的都是这种编了号码的小铜牌儿。肯定做的是小脑实验,所以它失去平衡机能了。生物课本上讲到这一点。不养它,它死路一条……&rdo;
可怜的我们的小朋友!
母亲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不知是因狗,还是因她的儿女们集体的发难。宽容的我们的母亲……
那一条狗,也是可以和我们在雪地上玩耍的。感谢上帝,它的大脑里的人性是没被人做过什么实验的。它那种古怪的滑稽的笨拙的动态,使我们发出一串串笑声,足以慰着我们的幼小的孤独的心灵。
雪地上留下一片片生动的足迹,我们的和狗的……
一天上午,趴在窗前朝外望的三弟突然不安地叫我:&ldo;二哥你快看!&rdo;
外面,几个大汉在指点雪地上的足迹。
他们朝我家走来。
&ldo;是想抢我们的狗吧?&rdo;
我也不安了,惶惶地将&ldo;3号&rdo;藏入破箱子内,将小妹抱到箱子盖上坐着。
高叫:&ldo;我们是打狗队的!&rdo;
大汉们在敲门了。
&ldo;我们家没养狗!&rdo;
然而他们闯入家中。
&ldo;没养狗?狗脚印一直跑到你家门口!&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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