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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8章（第1页）

王辅臣不忍让图海受到牵累，醉酒之后，命部将用湿棉纸一张张糊在脸上，窒息而亡。听康熙这样追问，图海情知无法再瞒，咽了一口唾沫说道：&ldo;主子问到这事，奴才实无言可对……&rdo;

杰书在旁说道：&ldo;你何必躲闪，大丈夫做事要敢于承当嘛！&rdo;

熊赐履也道：&ldo;主子问话，你怎么能说&lso;无言可对&rso;？真是天下奇闻！&rdo;

图海看了他们俩一眼，颤声说道：&ldo;二位大人教训的极是。当时奴才奉旨为抚远大将军，诏书中原有&lso;便宜行事&rso;之旨。周培公只身入危城，劝王辅臣归降，曾说愿与臣以身家性命保王辅臣无罪。后来接圣上密旨。当时，臣不杀王辅臣无以维护国家纲纪，即是不忠；送王辅臣入京受凌迟之苦，不但对王辅臣言而无信，且陷周培公于丧仁失义‐‐两难之间，臣取其中，令王辅臣自尽谢罪……&rdo;

康熙听完站起来，靴声橐橐踱了几步：&ldo;好啊，这样一来，你倒是忠信仁义俱全了，可是你为什么不替朕想想？当初朕是怎样待他的？解衣衣之，推食食之‐‐可他呢？他杀了朕的经略大臣。朕下诏命他将功补过，既往不咎，但他依然反了，作践三省土地，蹂躏数百万生灵，结果轻轻一自尽，竟然万事俱休！想当年，他若不反，吴三桂早两年就殄灭了，国库何至于如此空虚！何至于修一个大和殿也捉襟见肘？&rdo;康熙似悲似嗔地说着，眼泪突然夺眶而出。王辅臣受任出京，康熙赠枪加宠，温语抚慰的往事，熊赐履。杰书和侍卫们都是亲见亲睹，想起往事也都惨然动容，却听康熙又道：&ldo;朕严旨令他进京，也实在是想再见他一面，好好想想当初怎么会错看了这个人。朕一直奇怪，一个人受恩如此深重，怎么会这么快就忘恩负义……&rdo;

杰书见康熙感伤，忙劝道：&ldo;万岁乃天下共主，有包容宇宙之量。王辅臣畏罪自尽，也算遭了天诛。奴才以为此事就……免于追究了吧。&rdo;

&ldo;传旨，余国柱着晋升副都御史之职。&rdo;康熙拭了泪坐了，又对图海道：&ldo;你是有功之臣，带三万人半月荡平了察哈尔，又歼平凉叛军十余万，为朝廷立了大功。但功过须得分明‐‐晋升你为一等伯赏功，革掉你的双眼花翎罚过！&rdo;

晋升一等伯是极重的赏赐，拔去花翎却是极为失体面的惩罚，康熙却同时加于一人身上。杰书等人还不觉怎的，熊赐履却觉得有点匪夷所思。细想却也没有更好的处置办法，正寻思间，图海已深深叩下头去，说道：&ldo;奴才叩谢天恩！&rdo;

&ldo;起来吧。&rdo;康熙已恢复了平静，呷了一口茶，笑谓熊赐履：&ldo;银子的事，你下来和图海也商议一下，从他军饷里挪出些来。他有的是钱，不要怕穷了他！朕心里雪亮，连你杰书在内打起仗来，兵和匪是难分的。&rdo;

康熙在开封住了六日，每日都要到黄河岸上去踏看水情，十几处决口堤岸大抵都已看过。第七日便专程来看最大的决口地铁牛镇。

铁牛镇坐落省城开封东北二十余里外，历来是个屡修屡决常遭水灾的地方。不知何年何代，人们集钱临河铸了一头重逾万斤的铁牛来镇水，因而此地名叫&ldo;铁牛镇&rdo;。不过，这头铁牛并没能镇住水患。康熙十六年秋，大堤又决口子，堤外数千顷良田已成了荒凉的大沙滩。

日值辰时，昏黄的太阳懒洋洋地悬在中天，偶尔还能见到被埋在沙丘里的房顶。

康熙骑着马，嘴唇紧紧绷着，眯fèng着眼遥望远处滔滔的黄河，对熊赐履说：&ldo;熊东园，你是读遍廿一史的了，晓得这条河决过多少次改道多少次吗？&rdo;

熊赐履忙稍稍纵马跟上了康熙，欠身说道：&ldo;恕臣没有留心，但也无法计算。大抵十数年、十年总要改道一次，决口则几乎年年都有‐‐这是天赐我中华的祸福之源啊！&rdo;

&ldo;对，应该把黄河叫功过之河。功大得无法赏赐，过大得不能惩罚。&rdo;康熙言下不胜感慨，&ldo;朕在位期间，即使别的事都平庸无奇，治好这条河，也是功在千秋啊！&rdo;

康熙的语气很重，熊赐履和杰书都知道治河事艰役重，历朝都视为极头疼的大事，便不敢轻易接口。康熙勒缰缓缓走着，又叹息道：&ldo;如今看来，最难得的不是将相之才。文治有你们几个在朕身边，管好吏治民政，百姓不生事就好；打仗嘛，懂陆战的有图海、周培公，赵良栋，蔡毓荣，懂水战的有施琅、姚启圣。可懂治河的呢？朕即位以来已换了四任河督，可是没有一个成事的！唉……&rdo;

熊赐履苦笑道：&ldo;圣心如此仁慈，上苍必定保佑，请主子不必过于焦虑。昨日邸报说，靳辅已经上路，且让他试试看吧。&rdo;

杰书拍手叹道：&ldo;人才还怕没有？但会治河的人未必会作八股文。从童生秀才慢慢考到举人，从州县官再一步步升迁，待朝廷晓得他会治水，一千个里也不定能找一个哩。&rdo;

康熙听了，一笑说道：&ldo;好！说得好，所以朕并不专重科举，留着纳捐这条路，也算另开才路。明儿再下一道谕旨，着各省大员密访人才。也不限于治河，凡懂得天文、地理、数术、历法、音律、书画、诗词、机械的，凡有一技之长的，都要荐给有司养起来，做学问，做得好也可以出来做官。靳辅这人，不只是明珠荐过，李光地。陈梦雷二人也曾荐过，也许真能办事。回京见了之后再说吧。&rdo;

提到李光地和陈梦雷，众人谁也没敢言声。这二人都是康熙九年的进士，又是同乡好友，如今却翻了脸。当年，陈梦雷奉了皇上的密旨，打进平南王耿精忠处做内线，约定了，把情报送给在家居丧的李光地。可是，自从耿精忠竖旗谋反，李光地的所有奏折，从没提这陈梦雷一个字。是陈梦雷甘心从贼呢，还是李光地从中捣鬼昧了陈梦雷的功劳呢？这事儿，就他俩人知道，旁人谁也说不清。后来，耿精忠终于消灭了，陈梦雷也作为&ldo;从贼要犯&rdo;，被押解进京，关进了刑部大牢。刑部也过了堂，问陈梦雷为什么要谋反，陈梦雷回答得很干脆：说是奉了皇上的密旨。刑部堂官一听傻脸了，总不能传皇上来对质吧，案子没法儿往下问，一直拖在那儿。陈梦雷在狱中气愤不过，写了《告城隍书》和《与李光地绝交书）传了出来。一时风行天下，轰动朝野。俩人这场钦命官司愈越发打得不可开交。连康熙也是似信似疑不知如何决断才好。今天，康熙提到他俩，不觉心中又是一阵烦恼，便跃马登上一座沙丘，远远地眺望着黄河出神。

忽然，远处传来一声高喊：&ldo;你们是做什么的，还不快到那边镇上去！&rdo;

众人回头一看，远处岸边有个人，一边将手臂平伸出去，似在测试风力、风向，又似目测对岸的大堤，一边冲着康熙喊道：&ldo;喂，说你们哪！你们这十几个阔公子不想活了？要看景致，到城里铁塔上去！&rdo;

康熙身后的御前侍卫武丹见此人如此无礼，双腿将马肚一夹跃上前去，用马鞭指着那人大声吼起来了：&ldo;你是什么人，管得着爷们？&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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