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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此起彼伏的山脊上,能看到一块白布一晃一晃,白布上端还带着一抹莹莹幽绿,鬼火一般,着实有些可怖。
山风拂过流盏的衣衫,能看到她闲散的步子,她一手扛着自己的幌子,一手向耳后揽了揽头发,月光映在流盏的眼睛里,一层银辉,看着竟然有些莫名温柔,更多的是不真切。
一片寂静中,流盏温声开口:“我近日做了一个梦。”
幌子里的青鹉一直是有意识的,却一路沉默,许是还在为自己失控杀了许多人而自责,此时听到流盏说话,也只不过是颤动了一下。
“梦中是古战场,刀光剑影,尘埃遍地,战士无所畏惧,嘶吼着奔向敌军,呵~,真是一片震撼呢,他们很多人都是默默无名,没有人会记得他们,可这些战士却心甘情愿将性命交付给国家,也对。”流盏感叹到:“毕竟男儿到死心如铁,可是在我梦中还有那么一个女儿家,好生奇怪。”
掌心中的幌子晃动更甚,流盏笑了笑,继续道:“战场的正中竖了一面白玉鼓,那女子一袭红衣,无视千军万马,无视遍地尸体,于两军之间擂鼓,她跳着不知名的舞,擂着壮烈的鼓,悲壮、苍凉……像是为战士们助阵,也像一首悲歌,为那些战死的战士们壮行。”
幌子已经不再晃动,流盏却能感受到无可诉说的哀伤,她叹道:“后来我才知道,那舞名为战舞,于战中舞,舞为战士跳,鼓为战士擂,在梦中我也站在这样的山岗上,不过那时我身边有一个……”流盏停顿了一下,满是怀念:“那时我身边有一个长辈,那长辈告诉我跳舞的女子名为凤荷,是青木一族的少主人,不久之后也必定带着青木一族走向辉煌。”
青鹉从幌子中飘了出来,他满脸落寞的问道:“后来呢?”
流盏:“后来梦就醒了,我就站在了现在这里。”说完,流盏抬头有些试探着问青鹉道:“青鹉,你战死时可曾看过凤荷跳舞壮行?”
“不曾有幸,主上在我们之前就已经去了。”青鹉抬头看着流盏,眼睛中是明晃晃的哀伤:“你说你做了一场梦,这梦也太真实了。”
流盏:“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但是曾经发生的事情也会出现在梦中,很多年前,我是琢光山上的一个草木精灵,只是悟性差,一大把年纪了,依旧是现在这个没出息的样子,青木一族向来与琢光交好,算是琢光山庇护的一族,那时凤荷随父亲拜访琢光山,我躲在暗处,曾经有幸见过半面。”
说着流盏以手扶额,葱白手指挡住了她的脸,但从声音中也能听出她的些许颓唐:“当时年少浮躁,整天走马观花,什么都不放在心中,很多人竟然都记得不真切了。况且,”说着流盏将手放入袖中,拿出在上界天河河畔捡到的凤凰面具,她轻轻的将面具放在脸上:“况且当年凤荷戴了这个凤凰面具,经年再次相见,面具记不清了,凤荷也记不清了。还是刚刚躺在地上大睡一场,才将前尘往事记起。”
在山顶站了良久,流盏继续说“青鹉,你杀了那么多人,是应该回到冥都受罚的,因为你心中还有道义在。”说着,她摘下凤凰面具,扬起了往日的明媚笑容:“可是在那之前,你先陪我把顾荷救出来。”
听完流盏的一番话,青鹉满脸震惊:“你为什么蹚这趟浑水。”
流盏喃喃道:“这水这么浑是我搅的啊~”
青鹉有些没听清:“什么?”
流盏:“走吧”
高高山岗上,极目远望能看到锦冠城的灯火,流盏想长游会救顾荷吗?不会吧……她方才才想起顾荷是谁,也想起为何看那凤凰面具这么眼熟。
顾荷是三千年的凤荷,是青木一族的少主,也是名动天下的凤凰,风荷是青木一族的骄傲,能舞于战场,舞于九天,有着不输于男儿的气魄,也有着艳绝天下的容貌,无论天上地下,风荷都是引人注目的女子。
当年凤荷随父亲拜会琢光山,流盏正是相当不定性的年纪,抓着长游趴在躲在房梁上去看难得一见的大美人,因为凤荷姿容太过美丽,生了很多事端,于是她总以凤凰面具覆面,流盏见不能看到美人真容,觉得没意思,又去漫山遍野的晃悠了。
但是那些年间,总是能听到凤荷的很多消息,再次相见,却是在了战场之上,泣川外面有一大块平原,名为后土,后土视野开阔,易攻不易守,是两军争战的好地方,泣川是最终的战场,而后土却是最壮烈的战场。
无数平凡的生灵以生命守护天下安静,最终也不留姓名,流盏记得很清楚,那时清元在泣川川口摸着她的头发,看着后土大地上前赴后继的人们,清元感叹到“那些才是最厉害,最值得尊敬的人。”
流盏也记得,战场中间青木一族的凤荷一直在起舞,她只能看到风荷的侧脸,冷艳至极,不曾退缩,那时流盏想着,带战争停止,尘埃落定的时候,若是自己有命回来,一定要带上琢光山最好喝的酒去与凤荷这个奇女子把酒言欢。
那时,流盏随清元头也不回的进了泣川,外面有青木一族,有凤荷他们守护,师兄师姐们想必马上也都会回来,后土这片大地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流盏紧握自己的剑,随着清元入了泣川,流盏从来没有在意自己会生抑或是死,但是到了后面,她想她要活下来,因为后面,在泣川川口,好多人涌了进来,有青木族人,也有别族族人,因为战而战,战争不止,他们就不会退缩。因为战场不仅仅是后土,也还有泣川,魔物不断从泣川之中滋生,就不断有人以血肉之躯去阻挡,流盏紧紧握着手中的剑,师傅曾说过手中之剑是为了保护想保护的人。
天黑了又亮,亮了又黑,流盏也不记得过了多少天了,只记得泣川那窄窄的峡谷尸体堆积,到处都是血腥味,她不记得死了多少人,只知道到处都是狼哭鬼嚎,到处都是不甘以及怨恨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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