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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4章（第1页）

&ldo;观我南方，自十六国以来，一百三十余年间历经刘宋、萧齐、萧梁三朝。仅刘宋有九帝，萧齐一朝不过二十三年，不算追认的两位，换了七帝，但无论世道如何动乱，士族不见减少，却日益增多，为何?&rdo;

崔廉感念马文才相护之恩，又内疚将他牵扯到此事之中，有意让他看清一些事情，故而时间紧迫，却耐下性子和他谈天。

&ldo;因为……&rdo;

饶是马文才自认博闻强识，一时却讷讷无语。

&ldo;人人都想当士族，两晋之时，士族虽身份超然，却依旧有品有序。订立品级的中正人人都能背出当地士族的谱牒、族门，虽然士族不需服役，不用承担赋税，可比起百姓来，数量毕竟太少。&rdo;

崔廉看着表情木然的马文才，温声道：&ldo;可如今每经历一次动乱，或以军功起家，或纳资拜官，或贿赂官府、假冒军功，或诈改户籍，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的新生士族也不知有多少，即便是最厉害的大中正和吏部官员，如今也背不全士族的《百家谱》，除非有意追寻旧谱，否则谁也不知道这些士族有几个是真的传承数代，有几个是旁支冒认，又有几个干脆就是窃官假号……&rdo;

&ldo;你觉得士族超然，是因为你身在士族，从小受阀阅之教化，享士族之特权，可士族的超然，不是白白来的。&rdo;

&ldo;一个士族免税，他的荫户门客皆受其庇护，原本该承受的赋税、劳役，该由谁来承担?无非是庶人罢了。对于百姓来说，一个士族的诞生，往往便是数十、甚至数百人的供养。一个士族的出现，便能按照律法圈地围田，侵占山泽，原本百姓还有田可种，有林木可用，如今却都成了士族的私产……&rdo;

崔廉遭受劫难后一直藏在民间，见过的不知比马文才这样不知民间疾苦的公子要多多少。

马文才渐渐明白过来他要向他说明的是什么，表情也从木然变为震惊。

&ldo;若是两晋之时，人口众多，供养这么多士族还算是勉强能以为济，可五胡乱华之后，人口凋敝，士族虽受大劫，但豪族大多东迁，这么多年来，士族人数只增不减。那么，如何以这么少的人口承担这么多士族的特权?又为何要去承担这么多士族的负担?假以时日，终将没人种田，没人服役，没人缴税，没人当兵，你看那么多青壮情愿去当僧人，当荫户，当奴隶，为何?&rdo;

崔廉冷笑。

&ldo;修浮山堰死了那么多人，浮山堰崩又死了那么多人，死的大多是军民，扬州和兖州人口好不容易蓄养起来，经此一事，又不知要多久才能恢复元气，可死了的士族有几个?倒百姓养不起士族的时候，你当如何?&rdo;

&ldo;北朝自元魏文帝改革之后，也开始了门阀品定之制。魏国原本以武勋立国，不以出身论成败英雄，只以功勋贡献定高下，可如今却也开始靠门第出身仕官为将，连郦兄这样能文能武的实干之人，都被罢官陷害流亡国外。你且看着，不出二十年，北朝必乱。&rdo;

在这一刻，崔廉有一种挥斥方遒的气势，似乎这个历经磨难之人一直并未被击倒的原因，正是因为他看到了将来的结果。

&ldo;而我国虽看似承平，积患却早已久之，只要一有动乱，便是不死不休。&rdo;

&ldo;这……竟是无解吗?&rdo;

马文才从未听过如此&ldo;杀气腾腾&rdo;的预言，直听的心惊肉跳。

&ldo;解?怎么解?&rdo;

崔廉笑得有些凉薄。

&ldo;就算能揪出萧宝夤，能扳倒临川王，至多不过再维持个十来年罢了。你自己便是士族，你们心而论，即便你知道将来必出大乱，让你散尽家财，还复与民，你做的到吗?&rdo;

马文才脸色明暗不定。

这……自然是做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