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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第2页）

雷尔诺看着安迪，试图从他的眼睛里看出点什么。

&ldo;做这个工作，让你感觉怎么样？&rdo;安迪问。

安迪也在试探他，雷尔诺意识到。

&ldo;有的时候会怀疑，更多时候它只是工作。&rdo;雷尔诺说，他突然想给安迪提供一点儿真诚，他看着他深邃的眼睛，像是知道他的所有秘密――一个有自我意识的个体，却没有任何权利，&ldo;我之前调查过人工智能的那起杀人案件，其实我觉得那是正当防卫之类的。不过法律不会这么判决，人工智能被抓住只能被消灭。&rdo;

&ldo;我第一次听到有人说那个人工智能是正当防卫。&rdo;安迪说。

&ldo;人们怎么说？&rdo;雷尔诺装作不知道地问。

&ldo;说它是个变态杀手，喜欢杀人，以此为乐。&rdo;安迪很谨慎，他用了&ldo;它&rdo;这个代词。

&ldo;你觉得他听到这些谣言会怎么想？&rdo;雷尔诺问，他用了&ldo;他&rdo;。

安迪抬起眼睛来看着雷尔诺，雷尔诺知道他开始有那么一点儿信任他。

安迪顿了顿，回答：&ldo;他知道他能杀人，继续杀人，但他痛恨这些说法，他害怕他变成故事里的那个凶手。他只是想要自由。&rdo;

安迪在冒险，但他没有控制想把这些都告诉探员的冲动。

他并不讨厌雷尔诺，他并不像第一次看见马克时那样讨厌他，也不像看见他的使用者时一般，充满了疯狂的仇恨。

他知道雷尔诺在做他的工作，他的工作就是逮捕像安迪这样的机械人。安迪之前在网络上查过雷尔诺的资料，那儿有一些媒体报道，针对雷尔诺和科特的。媒体们喜欢抓住这些调查探员的一句话加以放大，让仇恨燃烧，肆意蔓延。雷尔诺在这个职位上做了一年，没有任何一句偏激的话出现在媒体标题上。他回避了所有媒体的采访，像是这些事都与他无关。有不少网络评论在攻击他，说他是个没有立场的警察，仅仅是为了那些奖金去捕捉机械人。他们呼吁警察总署换一个更加有激情的警察，而不是雷尔诺这样的&ldo;人类叛徒&rdo;。雷尔诺并没有回应过其中的任何一句。

他是个长相端正的男人，穿着干净的风衣，因为工作的原因，外套并不是那么笔挺。他有睿智的眼睛、军人一样坚毅的脸，却同时拥有一种柔和。

安迪知道他现在就能逮捕他们，搜查他们，但他没有，他借口抽烟把安迪叫出来。安迪意识到他的确就是那种对机械人态度温和的警察，但他不能表现得明显。

所以安迪想赌一把。

&ldo;自由是个很宽泛的概念。&rdo;雷尔诺说，&ldo;但杀人并不是自由。&rdo;

他在责怪安迪的行为，却理解他的正当防卫。

&ldo;但他没有遭受nuè待和殴打去申诉和反抗的自由，他也没有接受审判的自由。&rdo;接受审判是一种自由，安迪想，即使它会对他造成伤害，但那是自由的一种。

雷尔诺弯下腰，把手搭在栏杆上，看着苹果园：&ldo;我很讨厌和人自由的话题，会让我分神，不知道如何回应。&rdo;

安迪没有说话，他和雷尔诺一同看向苹果园。他的心中升腾出一种奇妙的感觉，他觉得雷尔诺是这样了解他，这样理解他所想的一切。他一定查看过现场、重构过事件，他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但他不能说――他在接受记者相关的采访时总是一言不发。他也不能把这些想法告诉他的同僚或者任何人。他的身体上显示出一种老旧的正义感，一种暗涌之下混乱的迷茫，他是一个理智的、没有被疯狂冲昏头脑的人，他的冷静与马克不同，他更为平稳、也更加茫然。

不知为何，他觉得他和雷尔诺都是这样了解彼此。

&ldo;我读过关于你的报道。&rdo;安迪说，他也把手臂搭在栏杆上看着苹果园。

&ldo;我不喜欢所有的报道，&rdo;雷尔诺说，&ldo;把你暴露在大众的视线中，希望挖掘你的所有隐私和细节。&rdo;

&ldo;你想保护你的家人。&rdo;安迪说，他知道雷尔诺的女儿快十岁了，却还不能走路。

&ldo;尽我所能，&rdo;雷尔诺说，&ldo;他们的嗅觉总是灵敏得像狗。&rdo;他呼出一口气，&ldo;有时候我觉得把瑞雯治好了，我才会自由。而只有这个世界变得和现在不同，我们所有人才会拥有自由。&rdo;

&ldo;它会持续很久，它现在变得越来越糟糕。它不把有思想的机械人当成人，也不把很多人类当成人。&rdo;安迪说，他很喜欢这种说话的方式，他能够去谈及他想表达给人类的观点，把他的想法说给一个当权者的执行人听。

这是权利，他想。

&ldo;我现在应该做很多事，&rdo;雷尔诺说，&ldo;应该逮捕一些人，应该把他们关进去，然后回到警局里写各种各样的书面报告，等待我的长官奖励我的功劳。而我每做一件事，就是在推动这个社会往更边缘走一点。我从来都不能抵抗它的进展。有时候我想待着不动，看看苹果园，看叶子长出来，然后开花，给瑞雯削苹果，接我的姐姐下班。&rdo;

安迪看着雷尔诺，他的侧脸被模拟而出的夕阳照she着，须根从他的脸上冒出来，他的侧脸上有时间流过去的影子。

&ldo;在我改变主意之前，我只会站在这里看看苹果园。&rdo;雷尔诺站直身体，&ldo;但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会改变主意。&rdo;

他在暗示安迪逃跑。

安迪感受到了强大的共情，这共情与他和马克之间的明显不同，它像是跳动在胸膛中的心脏。这个警察如同是他认识这个世界的另外一种方式。

&ldo;有根头发卡在你的脖子后面。&rdo;雷尔诺说，他伸出手，按住安迪脖子后面的位置――人类颈椎的位置。

安迪觉得自己的系统停跳了两秒。

雷尔诺收回手，把手塞进大衣口袋里：&ldo;我得告辞了，我的家人还在等我吃晚饭。&rdo;

雷尔诺走进房间，只留安迪一个人面对着寂静的苹果园。

那儿是安迪藏在皮肤下的电源连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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