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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廷议上,庾济就代表了庾亮,一个万万不可再加上一个断然,态度很明确了,大国舅庾亮绝不允许武昌郡王染指荆襄。
“仗已经打完了,京师稳如泰山,哪里离不得我?”司马白似乎不准备退让,立刻反唇相讥,“我自问还是个能冲锋陷阵的,也只会些打打杀杀,不去前线杀敌留在京师做什么?等着长刀生锈,闲的髀肉横生?”
这句话说的不急不躁慢慢吞吞,白眼斜睨,很是缺了点礼貌。
大殿上一时间鸦雀无声,一干重臣瞠目结舌,谁也没料到武昌郡王说话竟如此没有风度,到底是北归来人,一身野蛮胡气粗俗不堪。
司马白却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任由一道道惊奇的目光打量自己,似乎就是告诉别人,我司马白就是个粗俗的兵头子。
其实要论耍嘴皮子,司马白的水平可谓炉火纯青,毕竟他当初就是靠嘴皮子起家的。
平郭城离间石邃、封抽、高句丽三家联盟,丸都山城策反高越,孤入高句丽大营逼退高钊等等,任何一件拿出来,都能惊掉那些大儒的下巴,不战而屈人之兵,是他们所梦寐以求的风采。
反观江左这般清谈务虚的格调,司马白打心眼里厌恶,以致众目睽睽之下哈欠连连。他也算看清楚了,整个大晋朝从上到下都是这种风气,不是哪个人一时半刻能扭转的。
他虽然不打算奉陪却也不愿意迁就,廷议到了这时候,也该谈点正事见见真章了。让这些仙风道骨不食人间烟火的斯文雅士领略一下粗犷胡风,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角落里的刘度困惑望向司马白,倒非是因为司马白的失礼,而是这二桃杀三士的绝好局面,无论如何也不该由司马白先跳出来啊,此刻就披挂上阵有些太早了吧!
同样的困惑也出现在王导和郗鉴的眼中,俩大佬已经准备好同庾济唇枪舌剑一番了,司马白完全可以置身事外坐享成果,可这是唱的哪一出?
这年轻人不似没有城府的人,相反,这小家伙的手段极其老练狠辣,究竟是真的不通朝堂套路,还是另有所图?
且先看着吧!
庾济被噎了一通,心中不禁揣摩,本该王导郗鉴出来讨价还价的,武昌郡王却风急火燎替那两个老东西打头阵,莫非已经和王导郗鉴私下里结了盟?
这事可非同小可!
他强摁火气,耐心道:“荆襄战火平息较早,一场黄石滩大捷已然杀的羯虏元气大伤,目下襄阳虽沦陷敌手,但江陵、夏口、石城、邾城却已经充实防御,更有精兵后镇武昌,武昌郡王此际回返武昌,何敌可杀?实无用武之处啊。”
“但是京师却不同,十几万降兵拘在城外,如何处置悬而未决,此为内忧。京口广陵方遭战火毁坏,残垣断壁无险可守,羯虏兵马虽败,但只溃而已,实力犹存,此刻屯于山阳寿春稍加整顿随时可以再次挥兵南下,一日夜就能长驱直入兵临腹地,此为外患。有此内忧外患,京师何来安稳一说?”
一席话说的有理有据,却也是虚虚实实。说是西稳东危,但事实摆在那里,一场黄石滩大捷追敌百里,襄阳之敌已不足为虑。而宣阳门大捷后同样追亡逐北,两淮之敌自然也不敢再起兵衅的,所以不论荆襄还是两淮,两三年内都不会再有大的战事了。
庾济滔滔不绝说这么多,关键处只是那十几万降兵。
但这十几万降兵却不是内忧,而是无可估量的财富!
荆襄战乱,百姓家破人亡,流离失所者不计其数,最有价值的劳力壮丁竟刚好被裹挟到了一起,好似送礼一般送到了京师,对于京畿世家来说,这简直是做梦都不敢想的天降横财!
十几万壮丁押在城外,说是等着论罪处置,不过是一桩不花钱的奴隶生意罢了,既可入佃亦可充军。
世族见了流民犹如苍蝇见血,豪门吃肉,大户喝汤,小门小院的也能沾沾荤腥!
话说到这里,庾济扫过众臣,呵呵一笑:“而正是因为武昌郡王能征善战,此际战事初定,才不宜轻举妄动啊!”
能上殿廷议的都是人精,谁还听不出庾济弦外之音?
那一句能征善战不宜轻举妄动,无疑在暗示王导和郗鉴乃至所有与会重臣,之所以需要把司马白留在京师,不为别的,是要利用司马白的名号威慑降兵。
姑且先晾着司马白哪怕高高挂起,只要先用他镇住降兵就可,万不能因为这家伙断了大家财路。何事再急也急不过这桩买卖,做完这单再议其他,介时司马白的安排去处再商议就是了。
庾济成功将两个桃子分三人的矛头化解到众人都有利可分的盘面上,轻重缓急先后顺序一定,不少人都在等着看司马白笑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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