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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官司我赢了也不露脸,妈赢了,儿子输了,这算什么?我生了儿子是为养老的,不是为了当被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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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金巧说的不假,林月彤运气不好,赶上了那百分之五十的概率,手术失败了,转到国内医院,在无菌病房观察,等待第二次手术。
因为是无菌室,家属不能入内,吴玉华和林国梁看着女儿遭罪,有力气使不上,滋味非常不好受。吴玉华的眼泪就没有断过。从香港到现在,好几天两口子都没有睡个囫囵觉,这总算是到家了。林国梁怕老婆顶不住,就让吴玉华回家,好好睡一觉。吴玉华哪里睡得着?一躺下就做噩梦,还不如不睡。但她也知道,自己要是病倒了,女儿就更危险了,只能听丈夫的话,回了家。
林国强上来打探病情的时候,正遇到送吴玉华回来的老二。林国强不愿遇见他,扭头就走。老二追着他上来,要跟他解释。林国强不愿意听,也不敢听:“二哥,大家各自安生吧,妈也还在楼上住着院呢!你们要还有点良心,就装作没有回来过。别去打扰妈,让她好好过几天剩下的日子。”林国梁到现在还不承认,还想为自己找借口:“老三,是我们不对,但是你也看到了,彤彤这个样子,我们也是没有办法……”
一听这话,林国强更是火冒三丈:“没有办法就坑妈骗妈?彤彤是你闺女,那妈还生你、养你了呢,手心是肉,手背就是皮啊?怎么对妈这么狠心呢?你们这是生生把她往鬼门关里送。”
林国梁被他骂,一声不吭,眼泪流了出来。他蹲在地上,双手抱着脑袋,一副绝望的样子,林国强要是看得下去,那就不是亲兄弟了。林国梁终于找到一个可以说话的人,边哭边说:“千不该万不该带彤彤去香港做手术,现在弄得骑虎难下。在那边的重症ICU天天住着,不但带去的钱都花光了,还借了哥们儿的十几万,全部付清给医院才能转院回来。这每天就跟无底洞一样,我跟你嫂子就这么熬着,我们都快熬不住了。”
林国强强忍着自己的眼泪:“二哥,我们是恨你们,恨你们这么对我们兄弟、对咱妈,但是我们也心疼彤彤。今天妈还絮叨彤彤来着,我们都没敢在她跟前儿提你们的事儿,怕她受刺激,怕她被气着。医生也说了,妈这样的身子骨,说去就去了……你说要是让她知道彤彤现在成了这样,那还不是添堵啊?”
林国梁就算是做姿态,也没脸见家人了,他真想一头撞死,一了百了,可彤彤毕竟还有一次机会,他不能放弃,现在就还差钱了。这次手术,他们就已经欠了别人的十几万。彤彤一天躺在这儿,他们就得往里边砸钱,钱扔进去就跟小石子投进湖里一样,一滴水花都不溅。说到钱,林国强又警觉了,彤彤是他的亲侄女,但凡能帮上她,不是帮他们夫妻俩,他都义不容辞。可他自己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的主儿,哪里有钱呀?看到林国梁三句话不离钱,他正式警告林国梁:“妈那边你可千万别动心思了,她的房子也已经立了遗嘱,跟你们一毛钱关系没有。”林国梁绝望,妈心里对他也是恩断情绝了。林国强来气,这话说反了,应该是他们对妈恩断情绝。林国强建议他把剩下的那套房子卖了,租房住,先熬过这关。可但凡能卖,他早就卖了,那是公房,他只有居住权。
林国强看不过老二一副落魄的样子,扔给他一支烟:“反正钱上我是没有什么办法了,你也甭指望还能从我们这里抠出钱来,大家都不容易,实在顾不过来。金巧在家熬汤、做饭的时候,让她偷偷多送一份到彤彤这里。”到底是亲兄弟,林国强看不下二哥洒狗血,更看不下他为了钱求爷爷告奶奶的样子。可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2
林母还不知道老二家的事,她现在担心的还是老大。老大又天天来这里,她就知道,老大出事了。虽然盼着儿子日日守在自己身边,但看着儿子胡子拉碴的样子,就是心酸:“国栋,你都伺候妈这么久了,我也知足了。我这没有半身不遂,也能生活自理,你还是上班要紧,你看你都像五十岁的老头了。”林国栋用热毛巾给母亲仔细地擦手,他乐意伺候妈,而且,谁知道还能伺候多长时间呢?林母又念叨起他的工作,还有王茜,有好一阵子没有见过她了。林国栋苦笑了一声,无法对母亲说实话,只能撒谎:“忙都忙不过来,谁还有工夫闹。妈,您就甭管了,好好养您的病。”林母也不想多问,长叹了一声:“儿大不由娘,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都是管不了的事儿了。”
管不了的事,还有很多。楼下住的她的孙女,就是她最管不了又不能不管的。林国强说到做到,每日给侄女送汤,他能做的只能是这些了。可吴玉华不这样想,她希望他拿出更多。这不,当天晚上,她就等着林国强,求他帮帮他们。她哭着说了女儿的情况:“在香港的时候,手术失败了,心肺衰竭,差点就没了,这命是从鬼门关上抢回来的——给上了一个体外膜式人工肺氧合(ECMO)……光那个仪器,一天就好几万,还不算别的进口抗生素、蛋白。”
都这样了,他们能做的只是尽力,老三转身想走,却被吴玉华拉住。她知道林母的遗嘱,他们俩做的这些事,让林母改遗嘱不太容易,可是,老三心软,她就想借他继承的那份儿,以后他们有钱了再还。老三听得目瞪口呆,他真是服了,连遗产都能这么借的。他本来不打算说,现在不说不行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我没办法接受你的这个请求。妈还没死呢,我也不敢撺掇着卖她的房子,再说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你们就自己再想想办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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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林国梁两口子已经没有办法可想了。
听着吴玉华绝望的哀求,林国强心中也好像被人用刀割一样,可是,钱他拿不出来,光靠同情又有什么用呢?都说一分钱难倒英雄汉,真是如此。社会上总有一些为了给亲人治病铤而走险的新闻,林国强之前还可以站在一边鄙视一下,说上几句风凉话,现在,他是真正体会到这种滋味了。这还不是他亲生女儿,林国梁那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绝望,都让他感到走投无路了。
走投无路之下,连着的大都是铤而走险;而铤而走险之后,几乎就是锒铛入狱了。这个道理,林国梁不是不懂,可侥幸心理害死人,如果成功了,女儿不就有救了吗?
于是,他不管不顾,主动打电话给一个食油供应商。这个供应商的仓库积压了一大批油,曾多次求林国梁处理出去。这批货一出手,他就能赚一百万,如果不是救女儿,林国梁是绝对不会答应他的,这是犯罪。可是,他女儿命在旦夕,一听说能拿到二十万,林国梁就不去想这是不是犯法了。万一这不出问题,女儿就有救了。
正好一个学校的食堂要批发一批油,林国梁就把这批油混了进去。没承想,这孙子说话不算数,看他着急用钱,只给他十万块钱。林国梁被他宰了一刀,钱就是女儿的命,林国梁不干:“你这是落井下石!以前你是怎么求着我来着?这一批油出了手你至少能挣一百万!”那个人无耻地笑:“那是以前,这回可不是我求你,是你主动打电话求我的。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处理,反正你也签收了我们的入库食油了,卖得好,你的奖金也高啊,都不亏。你放心,林主任,我一拿到钱就会补回来给你,现在我也是没辙。”林国梁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拿着钱赶紧到医院,给女儿交手续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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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世上哪有这样侥幸的事?这批伪劣油引发了特大学生食物中毒事件,公安机关很快就查到了事情的起因,林国梁和这个食油供应商,都被依法逮捕了。
这对林家来说,是又一个致命的打击。
林国栋和林国强看完母亲出去时,就看到吴玉华疯了似的找林母。林国栋还不知道彤彤的事,林国强却知道吴玉华找母亲肯定没有好事,就拦下她。吴玉华不跟这俩兄弟说,他们见死不救,她要找婆婆。林国强也没有想到二哥会作出这样的事情。他就想着他们夫妻俩缺德缺大了,别再来拖累母亲。再说平时他们鬼点子也多,总能想到办法,谁知道想到公安局去了。林国栋呵斥弟弟,这是浑蛋干的事,早说出来,大家都会想想办法,也许就不会到这一步。
吴玉华听见林国强这么一说,更受了刺激,她大喊着:“你看你们,实话说出来了吧,就等着看我们夫妻俩怎么死呢。我不指靠你们,我找妈去。如果她说不想救国梁和彤彤,我也就认了,我也跟着去死了算了……”一边强行挣脱了林国强和林国栋的阻拦,冲出了围观的人群。刚冲出人群的吴玉华一下子愣住了,就在她面前,陈金巧扶着林母,站在围观的人群后面,目睹了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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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母马上就到病房里面看孙女。彤彤脸白得像张纸,说话有气无力,看着奶奶,她哭了,向奶奶要爸爸。爸爸都快半个月不来看她了,打他的电话也关机。林母擦掉脸上的泪,只能哄孩子:“你爸爸出差了……彤彤病了,爸爸担心呢,但是为了给彤彤挣钱看病,去出差了,这段时间都回不来。奶奶在呢,会经常来看彤彤,好吗?”彤彤点了点头,林母透过泪眼,看着白色的墙,在琢磨着什么,又好像作了什么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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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天爷好像非在人们最需要的时候去休息,他不睁眼,看不到人们脸上的苦痛,当然也就不会去约束人们的行为。林家这些个被老天爷抛弃的孩子们,任着自己性子地干自己以为好的事,打击只能一个接一个。
林国强拿不出钱来,帮不上二哥,也帮不上彤彤,心中好像总是被一块大石头压着,喘不过气来。一听说可以赚钱,那也就不管不顾了,也不管这件事情是由谁来说的,靠不靠谱。
要说林国强这场牢狱之灾,那可真是自找,怪不得别人。事情的最深刻起因,当然是林国强财迷心窍,想钱想疯了;而最直接的原因,还是他跟钱建功的小饭馆的偶遇。
林老三遇到钱建功时,老钱已经醉了。刘雅娟为了林家的事儿跟他翻脸,这太阳从西边出来了,钱建功满脸落寞的样子,林老三看不下去:“老钱,你娶了雅娟就知足吧,这样的女人你打着灯笼都难找。要不是我那大哥糊涂,这种好女人也轮不上你。”
钱建功可不这样想,他觉得自己跟刘雅娟结婚,那绝对是低就,要不是这么些年有他照顾,她带着孩子能过来吗?现在都敢威胁他,都是因为林家!他一杯接一杯地灌酒,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给人当了那么多年的爸爸,也没人说一句好。我图什么呀我?就图刘雅娟徐娘半老?图她连个孩子都不能给我钱家留下?我图什么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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