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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章 小寒（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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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番水仙4

第二天再启程，元嘉公主必然是没有什么好脸色给靖安王看，她连正眼也没有瞥一下祁山，只极为冷冽地怒瞪了无辜的郎塔一眼，立着两道眉毛就自己爬上了马车。郎塔虽说并不怵这位来自异国的公主，可是一大清早好端端地被人瞪，这让郎统领十分摸不着头脑。

芝澜江既已通航，那么可供选择的过江地点就多了，想要摆脱有可能存在的刺客，速度是最好的手段，只要祁山他们走得足够快，路线选择得足够复杂，应该就能甩开刺客的跟踪。这样一来，距离最短最直接的路线肯定最先被放弃，只能兜个大圈子，从芝澜江下游某处过江，再利用轻便而行的速度优势向京城跑，如果不出什么意外，他们抵达京城的时间并不会比送亲使团的大队人马晚。

要想跑得快，就得委屈元嘉公主，又是颠得七荤八素的一整天，在某个荒僻小镇找了一间勉强算是客栈的客栈入住后，一名侍女来向王爷禀报，说元嘉公主已经有两天几乎粒米未进，怎么劝她都吃不下，只喝了点水就睡了。

郎塔在一边哼哼：“卫国的女人细皮嫩肉，还是咱们草原上的女人对胃口，就看不上这种风一吹就倒了的。”

一名侍卫失笑：“草原上的女人对胃口，那上回在高句丽，是谁说那儿的小娘皮油光水滑，真想扛几个回家去暖床？”

“暖床是暖床，找婆娘能找那样儿的吗？那样的女人教养不出象模象样的北遥汉子。”这话一说，郎塔有些结舌，拿牛眼悄悄地看祁山，他们家王爷和皇长子新野王祁玉都是那样儿风一吹就倒了的卫国女人教养出来的，他这话的打击面有点太大。旁边的侍卫和侍女没一个帮郎塔说好话，都捂着嘴看他的乐子，好在祁山不跟这头蛮牛计较，站起身来随侍女一同去元嘉公主的房间探看情况。

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没想到元嘉公主已经睡着了，小镇小客栈冷硬的板床上铺着不知用了多久的被褥，宁无瑕这种金娇玉贵下生长起来的公主如果不是累到了极致，在这种地方根本连坐都不会坐一下。

跨过门槛，祁山就看见宁无瑕合衣侧卧的身影，她脸冲着黑漆漆的墙，一头乌溜溜的秀发云瀑一般搭在枕头上，漫垂过床沿。祁山下意识地停住脚步，正想转身离开时，窗外突然传来值班侍卫的一声厉喝：“什么人！”

两名女侍卫立刻护在元嘉公主床边，祁山转头足不沾地地跑出去，和郎塔一前一后赶到了侍卫厉呼声传来的马厩边，客栈的老板和伙计也赶到了，看到眼前的惨状不由得开始呼天抢地。

马厩里的五匹战马和拉车的两匹挽马全都倒在地下嘶嘶哀鸣，每匹马的左前腿都被齐膝斩断，七只血淋淋的马小腿被砍得干净利落，下手的人象是拿着把尺子比好了下刀，砍下来的长度都差不多相同。

战士最珍贵的就是战马，郎塔的座骑更是陪他一同从刀山火海的战场上闯了好几回的老马，见此惨状，朗塔一双牛眼里立时盈满泪水，他扑过去搂住座骑的头，嗓子眼里格格有声，急痛之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出了这样的事，客栈老板吓也要吓死了，这些客人来势非凡，在他的地头上伤了七匹马，这把他家的祖坟都刨了也赔不上啊！

马伤了腿就废了，唯今之计只有减轻它们的痛苦。祁山皱着眉点点头，一名侍卫手执短刀，依次结束了战马的生命。郎塔用袖子擦擦眼，哑着声音道：“我自己来！”

祁山转身快步回到客栈屋内，宁无瑕还沉沉睡着，纹丝未动。但是出了这样的事，客栈显然已经不是久留之地，祁山走到床边轻轻拍了拍宁无瑕的肩膀，她嗯了一声把脸转过来，仍旧未醒。本来就是临时落脚休息，女侍卫已经把包袱背在了肩上，郎塔了结了座骑后也回到屋内，肃然地守在宁无瑕的屋门外，腰刀刀鞘上的消息已经打开，刀刃弹出来一截，随时可以出鞘迎敌。

即使没有马，现在也不能继续留在明知有敌的地方。祁山又拍了拍宁无瑕的肩膀，这次下手力气大了些，宁无瑕睁开眼睛，还没醒过神来就被祁山一把从床上拽了起来，拉着就往外头走。

将及走到客栈院外时，祁山站定，对愣怔怔站在一边的小伙计说道：“后门在哪儿？”小伙计还没有完全傻，用手一指某个方向，一溜小跑在前头引路。宁无瑕这时候才明白大概发生了什么，也不跟祁山较劲了，乖乖地被他牵着快步向后门走去。

后门可能是为了通行马车牛车拉柴拉炭，并没有安装门槛，两肩粗重的木门一推开，吱嘎声中，祁山猛地探手握住小伙计的肩膀把他提了回来，‘夺夺’两声轻响后，两枝短矢便射在了木门上，矢首完全钻透厚重的门板矢尾颤动未止。小伙计一屁股坐在地下，双手双脚一起向后划拉着想要爬起来跑开。

宁无瑕要不是有祁山拉着，也要一同坐在了地下，她下意识用另外一只手抓住祁山的胳臂，把身子藏在他肩背后头，吓得秫秫发抖。

郎塔就跟在祁山身后，他和祁山一同看见了门板上的两枝短矢，两人不由得对视一眼，心中疑惑大增。宁无瑕不明就里，就是把这短矢举到她眼前她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有上过战场的人才知道其中的究竟。这两枝短矢的矢尾没有镶装常见的三尾翎羽，而是两片削得极薄的木片与两片翎羽间隔地装在矢尾上。

这样的短矢因为矢首由精钢打制，份量极重，如果镶装羽尾则不能在高速飞转中保持平衡，所以才必须用较重的木羽压尾。如此精工细造的弩矢极不常见，时至今日，祁山与郎塔只在与高句丽人交锋的战场上，见过此种极为致命的弩矢。

只是，高句丽人为什么也要来取卫国元嘉公主的性命？

祁山立刻明白过来，没成想自己带着宁无瑕离开大队人马，居然反而让一心想要杀他的高句丽人找到了动手的机会。在战场上他及所部士兵手底下高句丽人的亡魂无数，这回既然找到了他落单的机会，想必来杀他的人不会是少数，更不会是易于对付之辈。

天色已黑，荒僻小镇上的小客栈只有一道并不高大的围墙，所有战马已亡，这当口儿想找匹骡子代步估计都难，外头的黑夜里不知潜伏着多少坚韧顽固的高句丽刺客。这情势，还颇有些棘手！

危机中突然冒出生机，刚出了马命案，客栈老板唯恐自家小店里再出一起人命案，再牵扯出什么别的要命的事，便也顾不得那许多了，举着一只大锅盖战战兢兢地走过来，对着高大的郎塔小声说道：“客官莫急，有地道，可以出去。”

其实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地道。北地居民一年中总有几个月被严寒关在家门里，总要在冬天到来之前在家里囤备大量易于储存的菜蔬食物，几乎每家每户都挖有地窖。客栈老板当年刚开店里雄心壮志，希望有一天生意做大，在店后院挖了一个特别深特别大的地窖，这一不小心挖得过了劲儿，把邻家的地窖都给挖穿了。当时用砖垒了一道薄墙，又赔了好些不是才算把这件事揭过去。

眼下只要下到地窖里，薄砖墙只是随便堆垒，一脚就可以踢开，再从邻居家钻出去，绝不会有人长了一双神眼可以看穿地底。

此计也算是一招无可奈何的妙计了，客栈老板立刻揭开院角的窖门，举着火把朝里头探探，小心地慢慢爬下去，见火把依然平稳地燃烧着，这才招呼祁山等一行人跟着下去。

这只地窖果然很大，只是基本上空置着，只在角落里堆着几只坛子和几堆黑乎乎的菜，正对着窖门的一堵砖墙看起来就摇摇欲坠，客栈老板走过去从其中抽出一块砖来，凑过去从砖缝往隔壁看，黑乎乎的啥也看不见。这砖墙虽说一脚就倒，但怕动静太大，郎塔和一名侍卫与客栈老板一起小心翼翼地把堆垒好的砖一块块撤下来，很快撤了半堵墙，足够一个人钻过去了。

客栈老板不由分说举着火把钻过去，没走几步沿着个□□向上爬了几步，使着火把向窖门上咚咚地连敲了几下。窖门外头立刻有了动静，有人拉开门，探首朝下看，当先一句：“已经麻翻了？”

客栈老板恨不得拿火把去堵他的嘴，急忙拧着脸压低声音厉声道：“快扶贵客上去，不要声张，把灯火都灭了，快！”

没成想还住进了一间黑店，此时此刻也顾不上计较这些，郎塔先钻出地窖，确定安全后抽刀护在窖门处。祁山连推带举地把腿脚发软的元嘉公主搡出去，四周一打量，自己这一行人正立足在一间不大的小院子里，院子地面又滑又腻，脚踩在上面十分别扭。

客栈老板熟门熟路地领着祁山等人从小院的侧门走进另一个小院，乱线制成棋盘般杂乱的几间院落连成一片，没用多大功夫，一行人便已经走到了远离客栈的地方。客栈老板推开一扇摇摇晃晃的木门，朝外头一指：“往北走一里地就是老林子，在那里头马跑不动，单凭脚力想追你们就难了。各位客官高抬贵手，就此别过。”

一里地并不远，祁山放开力气奔跑的话，不过片刻之间的事，手底下这些男女侍卫的脚力都不弱，可有一位估计这辈子也没走过太多路的元嘉公主在拖后腿，想快也快不了。一里走到半里时，祁山明显地感觉到宁无瑕的脚步开始踉跄，低下头借着月光一看，元嘉公主的一只鞋不知什么时候掉了，她正咬着牙深一脚浅一脚地在走。

来不及多说什么，也来不及多想什么，祁山走到宁无瑕背前，转过身去蹲低身子，不由分说把她背了起来，两只手托住她的脚向上掇一掇，迈开两条长腿就向黑黢黢的老林子里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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