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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望向潘德小姐。她的神情像在看什么小动物。
我整了整衣服,道:“那就如你所愿。”
她的去路被我封死了。
十秒。
据说人的血液在体内跑一整个循环只需要数十秒,光是想象都让人觉得呼吸加快。一次完整的呼吸需要花多久呢?如果是深呼吸应该还要长一些,但很难超过五秒钟吧。
血液是靠心脏驱动的,但如果没有肺,它们就失去了奔跑的意义。这两种重要的器官,到底谁要强壮一点?
空气中有那么多浑浊的东西,血液里也有奇妙的不属于养分的杂质在体内插科打诨。心脏和肺,自诞生以来一寸一寸受到考验,受到侵蚀,说不定哪一天还会败北。是外来者伤害了它们吗?还是说,比起漫长而孤独的一生,那些散落在宇宙角落里的尘埃、那些天外来客般的不洁之物,才是它们等待的异乡人?
我以为起伏不定的是我,我以为悸动的是我。
现在想来,抓我的心,挠我的肺的,难道也是我吗?
潘德小姐的睫毛垂了下来。距离太近,她的皮肤与轮廓几乎是模糊的,只有双眼像幔帐中的夜明珠那般叫人飞蛾扑火。她灰绿的眼眸诉说着许多,而一到我被纳入了帘中,我竟然发现了她的颤栗和忍耐。最开始,我以为她是四处点火,恨不得天下大乱——
我才知道我错了。
她因我而燃烧。
但我目睹的又如同虚妄,因为再不可查验。潘德小姐的眼睛闭上了,那些浓烈的、克制的,全在一念之间竞相湮灭。她的睫毛微微颤抖,让我以为方才是梦;但现在又足够真实吗?她的热度盈满而向外漫延,一切更为模糊了,像我们身处水雾,她不断蒸腾、蒸腾,溢于我的周身。
潘德小姐沸反如水。
而我是火,是肇事的起源。
“你输了。”我说。我悄悄退开一步,留给她充分的空间。
虽然那可能不是她最想要的东西。
“我没有。”她的眼睛重新睁开来,眼神复杂,“已经过十秒了。”
我没再说话。她也往后退了一点点,但根本是退无可退。潘德小姐几乎已经是贴着墙了,双唇紧闭,慢慢吸了口气,但掩饰得极好——我匆忙别过目,又朝后退了一点,腰撞到椅背上。
这里的氧气好像很稀薄。
会议室里安静了几分钟之久,但四目交接竟连一次也没发生过。我不知道她有没有看我,也许有吧,潘德小姐毕竟从不是个愿意服输的人;我是不敢回望她了。
现在我可以去回答“玩火自焚是怎样一种体验”。
她极快地又恢复了镇定。因为离得够远,在那十秒钟内模糊了的她的旖旎与曼妙又再度具现,她对于局势的掌控,对于分寸的把握,恢复于眨眼之间。可是潘德小姐不再能轻易玩弄我了,博弈已出现微妙的偏移,因我的取胜,相逢以来第一次,我们达成了平衡。
“现在我知道你的把戏了,关于你的伪装。”她听起来要比她本人镇定得多,“你想要假装什么也感觉不到,对吗?”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所以你真的什么都感觉不到。”她往前了两步,但又止住,“那就别有感觉。”
看来留在汉界的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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