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污染正在包围中国（第2页）

笔者写这部书稿时不断惊讶的便是在污染的四面八方为污染所害的人们做出的宁可污染山河而不放弃一点眼前物质利益的选择。

这是死亡选择。

这是人类自己选择的。

不断地处于这种选择关口上的人们，有时候面临的是真正的两难境地。

延安老区的贫困已经众所周知，其中城区饮用水的贫困也是一个老大难问题。直到1992年3月延安行署决定，将位于延安市上游65公里处的王瑶水库作为延安市的唯一供水水源。经国家正式批准立项，投资4000万元的王瑶引水一期工程行将完工。

但，为了国家紧缺的能源，长庆石油勘探局却在王瑶水库保护区内进行石油开发，打了油井169眼，在一级保护区内的有101眼。24个井场，其中15个井场62眼油井均已出油投产，其余9个井场设计布井39眼，从1993年3月起开始打井钻探。除此之外，另有3个井场正在推场平整之中。于是，大量的钻井废水、泥浆、废油污水、污油直接排入库区。大量的落地原油被弃置井场经雨水冲刷，同样把王瑶水库视为归途。1993年4月，环保部门对水库水质的鉴测表明：PH、铁、铜、锌、石油等6类参数超标。时至1993年7月，王瑶库区一带连降暴雨，滞留在井场内的大量污水、污油、原油被山洪挟裹卷入水库，水体中石油类的平均值超标33.8倍。

以王瑶水库为饮用水源的库区周围群众出现腹泻、厌食、皮肤病，库内养殖的119万尾成年鱼大量死亡。对死鱼解剖的结果表明，鱼体内没有病原体和寄生虫，但鱼鳃部肿胀、溃烂，为水质污染所害。待雨过天晴之后，水面上仍有大片的油污飘荡，去年7月以后，王瑶水库不得不暂时中止向群众供应饮用水。

按照国家环境保护及水资源保护的有关法规，长庆石油勘探局立即停止采油作业是无可疑议的，但即便是有关政府部门，在石油与法规的权衡中往往也倾向于可得眼前利益的石油一端，那么，法律的庄严何在？

延安人喝污水的这个事件，同时也说明先污染后治理的不可避免论仍然畅行中国，吞噬着我们仅有的青山绿水。

然而，恰恰王瑶水库被污染的事实提醒人们：如果按照法规，长庆石油勘探局就不应该在这一带明令保护的库区插下第一根标竿。对法律的不敬，对违法的迁就才导致污染的结局，然后是打官司、互相责怪、推诿——水清尚不知何年何月！

著名的内蒙古额济纳旗居延海绿洲，是由弱水的大小支流、湖泊滋润而生的，在汉代以前匈奴居延部在这一带游牧、生息，居延海由此得名。自汉以降，唐、西夏、元、明直到近代，都是西北的军事与经济要地。20世纪中，居延故城、元代黑城、东圈城、红城子、破阵子、马圈城的相继发现，为世界瞩目，居延海是历史文物与文化的真正的海，其遗物之众、遗产之丰远远超过楼兰古城。

居延海的沙漠化前景，有生态学专家认为：“绿洲有可能在我们这一代彻底毁灭”

古居延海面积720平方公里，它的形成，从地质角度考察与罗布泊年代相仿。当它还是一个海湾的时候，湖区的底部便沉积了大量的沙石，这一片年降雨量仅30—40毫米、蒸发量达4000—5000毫米、风速又极大的地区形成了广泛的沙漠、戈壁，只是因为额济纳河及弱水的滋润才保有了居延海绿洲。

大规模的屯垦始于汉代，至唐代，汉留下的居延城被完全废弃，垦区沿额济纳河南下，唐代修建的新城为冠军城。至元朝末年，战火又开始逼近居延海，明军屡攻不下之后便筑坝拦截弱水，于是古居延海完全于涸。改道后的弱水形成了两个新的湖泊：嘎顺淖尔和苏古淖尔。到解放初，这两个湖水的总面积尚有200平方公里。而额济纳河中下游水量还相当丰盛，可以通行木船。

40年来，弱水上游不停地修筑水库、拦截水流外加沙化的侵蚀，时至1985年额济纳河中下游开始断流。

时至今日，居延海绿洲上的大小河流、湖泊已经完全干涸，位于弱水之尾的大湖嘎顺淖尔已成涸湖，苏古淖尔则时断时续，气息奄奄，20年中已干涸了5次，残存湖面不到20平方公里。干涸的湖底鱼骨累累，更多的地方则是白茫茫的盐碱滩。

因为干旱缺水，30年中居延海的森林减少了85万亩，其中包括了最能与沙漠抗争的胡杨林40万亩。已经枯死的胡杨以仅存的残骨散架勾划着死亡之路。

绿洲上的草场退化、枯萎，原先可食的牧草有130种，现在仅剩10余种。30年的时间里仅仅牧草中的物种，在居延海一地，便毁灭了120种。大自然在经历了如此规模的种族灭绝之后，又怎能不走向全面的衰退呢？草原上羊只的个体重量从解放初的平均25公斤，下降到现在的10公斤。

十年前，我曾有大同之行，穿过煤烟，走进云冈石窟时的震颤，至今不能忘怀，我为这庄严法相感染，也为这神圣的不可思议的雕刻群困惑：这是一项何等的智慧与力量才能完成的事业呢？

而且，我也为营造者的气度及精明而惊讶：这个石窟是安全的，可以说近乎不朽。

10年后得到的消息却使我震惊了：云冈石窟正在明显地因为环境污染而处于风化中。

岁月果然可以磨砺山之尖峰，然而那是多少时日？

10年来大同的酸雨破坏了石窟稳定的岩石结构，严重的粉尘污染使有害的湿空气在石雕表面凝结，传神的法相正面临面目不清的前景。

云冈石窟环境污染的成因是我们的先人所没有料到的。星罗棋布的煤矿包围着云冈，采煤过程中大量产生的煤尘和污染气体年复一年日积月累地形成了对云冈石窟的包围。

云冈石窟还一直处在不得安宁的噪音震动中。

大同至燕子山铁路专用线每日平均过往列车64列，轰隆隆地驶过石窟前。

大同至左云县的同左公路上，日均每小时车流量为940辆，石窟岂能安宁？

云冈石窟附近有7家焦炭厂。石窟周围有1000多户居民和各种乡镇企业，年耗煤炭1.5万吨。

旅游业的发展使每年到云冈石窟的人数高达20万人次，据悉云冈石窟周围还要办一个集吃、住、娱乐于一体的庞大旅游开发区，宣传自然是冠冕堂皇的弘扬文化之类，目的非常明确为了赚钱，结果也只有一种：加速云冈石窟的毁坏。

我们毁灭老祖宗留下的财富，我们又在掠夺属于千秋万代子孙们的资源，我们中的有一些人肯定会富足一生地死去，可是灵魂却逃脱不了最后的审判——一个资深的文物考古专家这样对我说。

为了金钱与财富，今天的中国人的的确确已经到了无所不为的程度。

谁能想到含沙量日增而被指为第二条黄河的长江，因为江底的沉沙又在招来新的灾难，甚至危及到南京浦口和下关的江岸安全？！

南京江段的浦口和下关一带，地质状况一直比较脆弱。1954年曾发生大面积塌江，津浦铁路长时间中断，南京发电厂、南京港码头都有淹没于滔滔江水中的危险。其时，由苏联专家帮助，国家投资几个亿实行了沉船、打桩等紧急抢救措施，保住了南京江岸。此后的30多年中国家对长江南京江岸一直采取加固措施，我们无法想象一旦这一段江岸再次大面积塌江，长江挟上游奔流而来的雷霆万钧之势于此改道，将会是何等结果？！

长江中的流沙量为每秒钟9吨，这些江沙多数沉入江底，由于一路冲刷所以颗粒均匀、不含泥土，被建筑部门视为最理想的建筑用沙。一只挖沙船每小时可取江沙300—400吨，每天获利2—3万元。

少则几条多则十几条挖沙船在禁区内挖沙，江浦县和浦口区有专门的挖沙公司，屡禁不止，愈挖愈凶，至于从南京江段外延的更长一些的江面上，几百艘挖沙船同时操作已不足为奇。如此滥挖，已经导致：

长江河床局部恶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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