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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嬷嬷威武（第1页）

扬州码头，十几辆青色顶棚的大马车一字排开，打头的是两辆双匹骏马拉辕的轿车，一辆朱红盖顶福纹盘饰，另一辆宝蓝色也是大气雅致。有点儿见识的百姓都知道这是官家的马车而且是个大官，本朝只有三品或是三品以上的官员以及他的直系血亲才能使用红色车辇轿舆。

码头无论是帮工还是行商百姓此刻虽然好奇，但是依旧都下意识的离得远远的，怕一不小心冲撞了贵人惹上灾祸。

其实按照林如海一贯低调的性子本不会如此张扬，是林曦故意这样安排，林管家得知自家小姐在贾府疑似受到了委屈，咬牙切齿的吩咐自家老婆子和儿媳妇一定要把小姐照顾的妥妥的，对林曦高调的带着四人台的官轿、十几辆大马车以及三十多个仆从去码头的行为没有半点儿异议，还又给多加了二十人，结果就是现在五十多人乌压压的站在码头，引得过往行人纷纷猜测是什么大人物来了扬州。

“敢问可是琏二哥？”贾琏刚下船，就见一气度轩昂的年轻公子浅笑着对他拱手行礼。“小弟林曦，特来接迎琏二哥和妹妹！”

贾琏一向圆滑，即便不认识也是笑着客气寒暄，他见对方自报姓林，以为是林家的哪门族亲，不过这男子气度不凡倒像是个世家公子，可据他所知林家除了林姑父这一支以外，其他都是些布衣百姓，眼前这位——恐怕是装腔作势罢了！心里虽有些不屑，可脸面上却不显分毫，态度亲热的说道：“不知这江南是怎样的好风水，竟能养出林兄弟这般钟灵毓秀、玲珑倜傥的翩翩俏儿郎！”

林曦自认脸皮够厚，对别人的夸赞接受的毫无压力，还磊落大方特别自来熟的回了一句：“这扬淮之地自古就是文人府、美人乡，风水自然是极好的，琏二哥这次来可要多待些时日，好好感受一下我们这儿的风土人情。”

美人乡？贾琏心中一动，扬州瘦马艳名远播，不知跟京都那些小娘子比起来，哪个更有滋味。想到这里骨头都酥了几分，恨不得立刻前去逍遥作乐一番，不过他还不至于被色欲冲昏了头忘了此行的正事儿。好歹也是经常在外面迎来迎往、管家理事儿的，还是知道几分轻重的。想到来时家中长辈的吩咐，他顿时敛起脸上的轻佻，摆出勋贵子弟的气度正经言道：“江边风寒，辛苦林兄弟了。我们这次来了有十几个人，女眷那边就林表妹和她的两个丫头、奶娘以及三个粗使婆子，你看着安排一下，咱们尽快回府。你也别怪哥哥我催的急，打从得知姑父病重，林表妹就寝食难安、归心似箭，听伺候的丫鬟说她这一路眼泪就没干过，往日里老祖宗可是拿她当眼珠子般疼爱，在我们府里养的是金尊玉贵舍不得她受半点儿委屈，可如今......唉！哥哥我都不知道回去该怎么跟老祖宗交代啊！”贾琏说完面带忧虑，好似真的对林黛玉十分担忧怜惜。实际上他临出发时王熙凤曾经提醒过他，这林妹妹可是个弱不经风的灯芯美人儿。此次来扬州本就舟车劳顿，她又因父亲病重忧愁满绪总是暗自垂泪伤神。这身体恐怕......？虽说因男女之大防俩人的船总是保持着七八米的距离，一路更是从未见过面，不过丫鬟婆子们倒是通过拉行李的小货船来给他回过几次话，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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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他的任务就是护送林表妹回家，总不好一路上什么都不闻不问。从下人的只言片语中，他揣测这林表妹现在的身体状况恐怕是不太好，所以才先发制人，把话儿给撂这儿了，意思是你林家姑娘身体不好跟我们可没关系，她是为亲爹担忧昼夜不寐、哭哭啼啼自个儿糟蹋成这样的！

不得不说这贾琏虽然贪花好色，但也的确是个通透机变的聪明人。林曦明白他的小心思，附和着他感叹了几句，然后又亲自把他送上了那辆宝蓝色马车，当着贾琏的面吩咐小厮布好瓜果茶点殷勤伺候。他自己则是站到了朱红色轿车旁边，有些忐忑的等待着这具身体的血缘至亲林妹妹。

另一头，林嬷嬷带着她的儿媳赵氏和一群丫鬟，登上了女眷乘坐的船只。林黛玉早在船停时就已经带好了帷帽，看到林嬷嬷上船，不等丫头们请，自个儿就忍不住先出了船舱，紫鹃和雪雁知道姑娘思亲心切也不忍拦着，外舱的一个粗使婆子反倒是翻了个白眼很是不屑。这婆子姓周，跟王夫人的心腹周瑞是远亲，在荣国府大厨房里做一个小小管事儿，平时活少油水足日子过得也算是滋润。这次林姑娘回扬州上面竟然突兀的把她安排过来伺候膳食，这大冬天天寒地冻的她是万分不愿意出远门，私下里骂骂咧咧一直愤恨林姑娘事儿多，直到周瑞两口子暗地里来找她，她才知道原来这些都是二太太示意的，让她到林府后多听、多看，把林家的情况打听的清清楚楚，回来后一五一十的报告给二太太。至于为什么要这样做，不是她一个下人能够打听的，该装糊涂的时候就得装糊涂，不然做了鬼都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原本她以为这事儿也没什么难的，谁知一上来就遇到了挫折——她晕船，这一路那可是遭了大罪了，不敢埋怨主家，倒是把林姑娘和林家给记恨上了。

黛玉见到林嬷嬷忍不住眼圈儿又红了，压着泪意低声唤了一句：“嬷嬷！”

“哎——”林嬷嬷激动的上上下下仔细端详着小姐，虽然有帷帽轻纱挡着看不清面色，可是这孱弱单薄的身形、走路飘忽的步姿，处处显示着眼前之人病娇无力弱不胜衣。后面跟着的林家丫头仆妇纷纷给自家小姐行礼问安，她们可没林嬷嬷那么大的面子，在主子面前不敢失了礼数。

周婆子冷不丁见林家来了这么多人吓了一跳，随即看见她们抬上船的青幄小轿，嫌弃的‘嗤’了一声，当着众人的面阴阳怪气的说道：“林姑娘在我们国公府可从没坐过这么寒酸的轿子，哪次出门不是前呼后拥四抬大轿，哎呦！这回了家反倒是受了委屈了！”

她话音刚落，林黛玉的身形微微颤了一下，心里有些羞恼，恼的是这贾家婆子的张狂势力，羞的是愧对林家人。她性子淡然不重外物，可林家被一个粗使婆子嚼舌轻视，她是万万无法忍受。刚想开口呵斥，林嬷嬷就把一个暖烘烘手炉塞进她怀里，并轻轻捏了下她的手，暗示她别出声。然后吩咐愣神儿的紫鹃和雪雁：“河面上风大，还不赶紧扶小姐上轿！”

奶娘王嬷嬷瞥了一眼那周姓婆子，觉得这就是个糊涂的，真当林家是那好拿捏得破落户？这林嬷嬷可是林老夫人亲自调教出来的，当年贾敏都对她客气几分，你一个贾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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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去招惹她，这不找死吗？

果然，等黛玉上了轿，林嬷嬷就转头看着那婆子嘲讽道：“你瞧着年纪也不大啊？怎么眼睛就不好使了呢？没看到岸上那十几辆马车和轿子？我们林家倒是抬来了大轿子，可没想到你们国公府竟然用的是这种不起眼的小船，哎呦！这四人抬得大轿子怎么上的来啊！这青幄小轿还是方才匆忙找来的呢！”

林家来的丫鬟也都机灵，她们心里鄙视这婆子却不敢多嘴多舌，但是可以笑啊！一个个故意嗤笑出声，越发臊的周婆子满面通红恨意更浓，可她还无法分辨，因为岸边当真停着四人抬得蓝呢大轿，比平常的四抬轿还要稍大一些。

轿内的黛玉听闻轻缓一口气，觉得胸口似乎没那么憋屈了。

其实贾家的船也不算太小，可也称不上大，仅是比普通的客船好一点。这在别的地方还没什么，可是在扬州——呵呵！那些大的盐商茶商最是奢靡享受，扬州的一些客船还真就比别处的更加宽敞华丽。

一行人陆陆续续的下了船，到了岸上林嬷嬷说道：“这天儿冷，别折腾着小姐换轿子了，直接抬去马车那里吧！”贾家来人这才明白原来林家带着轿子不是接人回府的，只是把人从船上抬下来。

毕竟是在外面，见黛玉下了轿，林曦不好多说什么，只近前一步，隔着三四米言道：“妹妹一路辛苦了，赶紧上车喝杯热茶暖和暖和！嬷嬷就陪着妹妹吧，路上多照应些！”

“那我就舔着脸叨扰小姐了！”

黛玉不知这男子是谁，只好不言不语低头上了马车。紫鹃、雪雁和王嬷嬷也被安排在了外厢，三个粗使婆子上了后面的青棚马车。

周婆子吃了亏还不长记性，眼神四处乱瞟，心里既不屑又嫉妒，林家这绝户头还真拿女儿当个宝了？瞧着阵仗，比老太太出行都风光，啧啧——也不怕这林丫头福薄受不住！

接黛玉的马车是宽大舒畅的轿车，顶部是木制，覆着红色皮毡，四角飞檐斗拱，角尖处各挂着一个辟邪铜铃。厢体分内外两间，跟个缩小版房屋似得，外间放着碳盆、边上固定着置物架和小火炉，火炉上温有热水。里间铺着猩红毡毯，一侧放有软榻，这个季节榻上铺着白色皮子，也不知是什么动物的，长长的毛茸茸的看着就暖和，另外榻上还备着靠枕和驼绒暖被，随时都能休息小寐。软榻旁边是一个乌木描金嵌象牙的雕花小几，上面放着五六个碗大的阔口青花小罐，罐子里都是些干果吃食，在马车上这种不易洒漏的罐子倒是比盘子更方便一些。中间有几个棕色坐垫，是给伺候的丫鬟们准备的。马车另外一边固定着一个侧开门的双层木柜，浮刻着梅枝鸟雀镶着珊瑚小珠。整个车厢都是用黄花梨木制成，带着淡淡的安神香味，比那些名贵熏香更加自然平和。

林如海在扬州为官多年虽然清廉，可是每年的三节两寿那些盐商富豪们都会送上不少的孝敬，这也是朝廷默认的官场惯例不得不收。此黄花梨木的轿式马车就是刚到任时某个盐商以给他接风为借口送来的。原本嫌张扬一直放着极少会用，这次林管家攥着劲儿给自家小姐撑面子，特意让少爷把这辆车带了出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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