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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支书2(第1页)

第二件事是,方支书和村长几乎闹崩了。村长是前年选举选上的,方支书则当了近二十年的支书,根基深得很,他不开口的事,村长翻跟头下命令也没人动手动脚跟他去干。村长为此吵着要党政分家,乡长来帮他俩作了分工,村长管企业,支书管农业。村里早就没有企业了,乡里的意思是叫村长作点开拓性工作,因为他年轻。结果,他除了申请到一枚家贸公司的公章外,什么也没干成。但不知怎么地,村民们普遍对村长的印象很好,总认为村长比方支书的能力强,只是方支书不肯放权,村长英雄无用武之地,村里集体才越搞越穷。村长甚至在支部大会上公开说,一个人如果连自己的家都搞不富,还能领导大家致富么?方支书听了直生闷气,说不出话来。这时候小林站出来了,小林说,村长你这话很有点“”的味道,你这不是在煽动人夺权吧,你当村长在一人之下,千人之上,真有本事还能遮得住?你要是三年内能办起个不亏本的企业,我想方支书会主动让贤的。方支书更是对小林另眼相看了。

村长贩完茶叶回家后,方支书让会计送信要他马上到水闸那里去一趟,他在那儿等着。村长慢悠悠地走到水闸那儿。方支书递了一支“游泳”过来,村长没接,反而掏出一包“阿诗玛”递过去。方支书问“这大方,抽这好的烟,发了财啵?”村长并不顾忌,说“吃了一点夜草。”方支书点上一支“阿诗玛”,深深吸了一口,隔了好久才有游丝一样的一丁点烟从嘴里漾出来。方支书说别人是抽烟,他是吃烟,抽下去还要冒出来,吃下去的就返不回了。

蹲在水闸上,看脚下几百亩畈田,风光美极了。油菜花灿烂得没有节制,抓一把吹来的风也可以拧出半两油香。麦子尚未成熟,便迫不及待地在穗子上舞动祝福的腰肢。早稻秧苗长成了一块块绿方玉,浮游在黄金的浪涛之上。这是五月的傍晚,带子一样的一条清水贴着长堤,悠悠荡荡地淌着。

村长说“有么事?这急。”方支书打了一个迂回,指着畈田说“咱村这畈田真是菩萨赐的,别处干得越历害,咱们越是大丰收。”村长说“就是怕发大水。”方支书说“是呀。我这一阵老觉得今年可能要发大水。从搞责任制到现在一直是风调雨顺,老天爷这忙今年可能要帮到头了。”村长说“发点大水警告一下大家也可以,还可以帮忙发现隐患。”方支书说“你说的是让坏事变成好事这个意思,我很同意。有的事却不能让它坏下去,一发现就得纠正。”村长很敏感,从他眼睛就可以看出他脑筋里正在打圈圈。方支书继续说“这水闸坏了,就得及时修理,拖到大水来时,那可就糟了。”村长心里放下那块悬着的石头,说“找我来就是为了修这水闸的事?这水闸呀,建了十几年从未发挥过作用,现在又要修,恐怕很多人想不通。”方支书说“思想不通还好办,可以多做工作,眼下最难办的是经费。村里已欠了两万多元的债,实在是拿不出这笔款了。”村长说“那你总有个主意吧?”方支书说“就是不好开口。”村长说“你我都是为百姓做事,说出来怕什么。”方支书说“那你就别怪我直说了。你能不能将这次贩茶叶赚的钱,捐个五千出来,也算为村里积点功德吧。”村长愣了愣说“我没贩什么茶叶,我只进城找几个朋友聚了聚。”方支书勉强一笑说“你别瞒了,连老狼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他说你得交万多块钱的税,这还不要罚款。我帮你做了些工作,我想这样,你捐五千出来,余下的全归你自己,村里再补个报告,就说是集体卖的茶叶,筹款修水闸,让他们将税全免了。这样于你于集体都有好处。”村长一声冷笑说“不知到底是谁得到好处,恐怕是有人想用别人的血汗来为自己树碑立传。”方支书强制自己说“一个小支书算老几,屙泡尿可以淹死好几个,我犯得着费那份心思么!我这是真心为你好!”村长说“别卖乖,你少到乡里说我的坏话就行了。”方支书说“我是凭良心说的。我干吗要无中生有说你的坏话,都快老了的人,难道就不懂要多栽花少栽刺的道理么!”村长哼了一声,几乎是用鼻子说“十几二十几年,你栽了些什么花?人家一把手今天找上级要部拖拉机,明天又向国家要座水电站,咱们村都穷成这个样子了,年年救济款反而比别人少,村里一无所有,就只你大支书有辆专车,外加漂亮的女支委。”说完村长扭头就走了。方支书气得半天无话,见村长走远了,才想出一句“你别逞能,等老狼找上门时,看你怎么办!”

晚上的支部大会,照例是会计先到,准备茶水。随后是方支书到场,再往后是小林进屋。三人见面互相问了各人的伤势。都说没事。方支书把小林叫到一边,让她作个思想准备,准备主持会议。小林问“村长不是已经回来了么?”方支书说“他可能会撬盘子的。”他正想将详情告诉小林,忽然腹部一阵剧痛,他连忙蹲下去,藏住蜡黄面孔。小林还是听见了他牙齿的磕磕响,知道方支书的胃病又犯了,就说“你回去休息吧,我照你的安排去做。”方支书忍着痛说“这大的事,我不能缺席。你还嫩,斗不过村长。”小林说“这是支部大会,他不敢乱来。”方支书直摇头说“他这个人心一横时,就将党性忘光了,难说!”小林只好让他,说“你这毛病得好好查一查,恐怕变成癌哟!”方支书苦笑一声“变成癌了,查也没用。陈永贵得了癌还不是等着死。没查出来,死的时候还痛快些,免得人还没死心就死了。”

说着话时,陆续来了十几个人。村长、二叔都来了。小林点点人头,告诉方支书在家的党员都来了,可以开会了。小林是组织委员。于是就宣布开会。宣布由村长主持这个会。村长大声说,他嗓子痛,换别人主持一回,过一回主持的瘾吧。方支书一点不和他客套,就让小林站起来说话。小林说,首先由方支书作报告。

方支书将村里近来发生的大事从头到尾评说了一遍,单单拉下文小素抗税打人的事。小林在一旁小声提醒他,他则小声回答,这事还得压一压。然后,他就说目前虽然在忙于抗旱,但必须作好防大洪抗大汛的准备,这是中央田副总理的一贯指示,咱们村的那座水闸是个重大隐患,已到了非修不可的时候了。他说“我个人的意见是,动员全村人民,每人捐资五元,抢在汛期之前修好水闸。”

方支书说完后,屋里鸦雀无声。好一阵,才见二叔说“咱们就不能伸手向上,要一点么?”二叔这一句话响了一下没有回声。又过了半天,还不见动静。方支书觉得有些反常,一紧张,刚缓和点的胃又剧烈地痛起来。他强忍着,嗓子颤颤地说“大家是不是还有别的想法,也可以说说!”这时,有个人站起来说“方支书,你还记得八0年分田时不?那时,大家都想要那畈上的好田。也是在这间屋里,你要党员发扬风格,将好田让给普通群众,大家听了你的。你用心过过目,那畈田中有哪一块是党员家的。现在要修水闸了,却要旁人跟着出钱。打个譬喻如果用中国的钱去帮美国修水库,别说我们,连也会想不通。”方支书一怔,发现自己竟将这么重要一点考虑掉了。他想了想说“在座各位跟着我这没能耐的头头吃了不少苦,我本不能再干了,可你们又再次选我,让我连任。我分不清哪是上策、哪是下策,我只知道办事凭良心——”不知是胃痛还是动了情,方支书哽咽起来。说话的那人刚坐下去,又站了起来说“方支书我不是怨你,谁怨你谁出门遭雷打。”有人接着说“吃点苦是应该的,谁叫我们是党员呢!”

小林见气氛变好了,立即大声说“大家都表个态吧!”小林刚说完,村长站起来不紧不慢地说“我不说什么了,要捐就捐吧,不过捐多捐少得自愿。会计,你记上我的帐,我捐人民币5分整!”村长的话让全场一派哗然。

方支书实在没料到村长会来这一手。开始他还以为村长回家自己想通了,改变了态度。他气愤地一拍桌子站起来,将一个剑指指着村长,许久说不出话来。小林气愤地说“村长,你说这话像个党员干部么?”村长阴阳怪气地说“我就算不像党员,可也不像一只骚狐狸。”小林当场哭了起来,这时,屋子中间,二叔猛地一摔凳子,拨开众人走到村长面前,一字一顿地说“你小子太混了,我算是瞎了眼上届支委开会时推你作村长候选人。我本来不同意集资修水闸,是你教育了我。会计,我家十二口人,应交六十元,我就是卖儿卖女,不会拖到后天。”二叔这一说,党员们纷纷表态支持集资。

方支书自己却改了主意。他说“这座水闸的事有大家的支持就够了,钱就不用大家筹了。明天我就去找上级,说什么也要讨五千块钱回来,为村里谋点利益。”村长打断他的话说“你有本事要回多少钱,我个人就捐多少。”方支书没理他,让小林宣布散会。

回到家里不见媳妇,听母亲说踏黑上山砍柴去了。方支书揉了两把胃准备出门去接一接,母亲忽然问“儿呀,妈本不当犯你的纪律。问你党内的事,可你的脚步好重啊!”方支书说“没事,妈,会开得从未有过的好,只是你的儿好像不大称职了!”他刚走到门外,媳妇就回来了。他要接担子,媳妇不给,说“你多当心自己的胃吧,天要变了!”他抬头一看,月亮果然长出许多毛了。

月亮长毛,大雨濠濠。

半夜里,方支书被雨惊醒了。媳妇太累睡在床那头一点动静也没有。他轻轻地起床出屋,来到田里挖开放水缺口。再转到菜地将蓄水的土埂一道道弄平。返回时,他一路将别人田里的放水缺口都顺带扒开了。刚到垸边,就见自家屋里有光亮,推开门才知道媳妇也起了床,正在给他烧热水洗澡。他很感动地说“你起来干什么,淋点雨没多大事。”洗澡时感到心里一阵阵热燥,身上水没擦干,他就拉媳妇回到被窝。黑暗中,媳妇就“你身体不行,别太费劲了。”他嘟哝了一句什么,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后来,两个都睡死了。

再醒来天已大亮。方支书坐在床上对慌忙跳到地上去的媳妇说“二叔这人还真不错!”他顿了顿,本来还有几句评价二叔的话,但他觉得跟小林说最合适,跟媳妇说一点用处也没有。方支书重新对媳妇说“二叔身体不好,你把会计送的两瓶罐头带上,代我去看看他。”媳妇一直不说话,直到吃早饭时才忽然开口“送一瓶不行么?二叔又没生病,送那么多干什么,留下一瓶将来还可以送份人情。”方支书说“这样也行,可就是东西太少了,拿出手不好看。”里屋一阵咳嗽声传出来,母亲唤了一声儿,要他们两个进去说话。母亲说“媳妇伢,你男人是支书,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不做事就罢,做了,再难也要做像样些。就按男人说的,两瓶一起送。下一回,我这里还有瓶麦乳精呢。”媳妇嗯了一声,说“我听妈的。”回到饭桌上,方支书对媳妇说“妈这病不能再拖了,今天我先进城找医院联系一下,等雨停了,送她去看看。”媳妇说“你要出门?”说时眼睛直扫外面的雨。方支书说“要修水闸了。我到县里去要点钱。”说着饭吃完了。

他从墙角推出一辆破自行车,村长说的专车就是指的它,它是行署派下的一个工作队带来的。工作队走时赠给方支书作为纪念。从他披上雨衣到翘腿跨上自行车,媳妇没说一个字,只用一对湿漉漉的眼睛送着他。方支书自然发现了,也不作声,他知道媳妇担心他的身体。小林也担心他的身体,小林说过方支书的身体垮不得,他垮了让村长掌权把舵,不出三年咱村的人都得出门讨饭。他批评小林言过其实,说哪个当一把手都不会存心将工作搞差,将村里搞穷,将人心搞散,只会是方法不对头而已,走错路罢了。咱们村前后四十年总有百多人当过干部,真正算作坏人的也才一个两个,村长现在闹只不过是对我不服气,真等他当家时,就不一样了。他一边骑着车一边想,半路上他听见好像有人喊了一声方支书,是从一辆客车上传下的,回头看时,只见到车窗里有一只手在摆动。

三十里路,他骑车走了近两个小时,进城时已是十点整。他把车子直接骑进县水利局的院子,支好锁牢,便去找人打听先前帮村里设计水闸的张工。一楼办公室每个门都紧闭着,门的质量非常好,拢了几扇门都找不到一道缝,好不容易发现一道破绽,从缝里一瞧,屋里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正在织毛衣。敲了敲门,见那女的没反应,就伸进半个头问道“同志,张工在家么?”女人木着脸反问“什么张工?”他不解,又问“就是姓张的那个工程师,你们不这么称呼了?”女人说“你管称呼干什么?你是找防白蚁的,还是找修水库的,还是搞水土保持的?你不知道张是中国一大姓,咱们这儿张工多得很,就像这——”女人把桌上的算盘珠子拨得七零八落。方支书说“就是从前管修水闸的那位!”女人将一颗算盘珠子拨得叭地一声归到原位,“他呀,守大坝去了。”方支书问“犯错误了?调动了?”女人不耐烦地说“连这个都不懂?就是死了。癌症。胃里长了十几个肉砣子。上个月的事。”方支书不敢发愣,继续问“那修水闸的事找谁合适?”女人说“还有谁呢,找局长呗!”“局长在哪里办公?”他下决心问了最后一句。女人告诉他“看门上,门上有牌子。”

门上果然有牌子。写着各种股室的名字。他在二楼找到了局长办公室,门开着,却无人。他不敢进去,就在门口徘徊。过了一会儿,从厕所里出来一个人,方支书迎上去问“同志,局长在么?”那人问“你有什么事?”见那人挺客气的,方支书就将水闸的事来龙去脉说了一遍。那人听他说时,抽了两支烟,是“大重九”。他本想将村长给他的那包“阿诗玛”奉一支上去,又怕不是真佛,等真见了局长时,少了不够抽,就强忍着,做出自己不抽烟的样子。他说了半个小时,那人一直虚心听着,等他说完,那人说“要钱的事,你该找财政局。”又补一句“如果有了钱,要技术人员指导施工,可以来找我们。”说完伸手关了门,转身走开。方支书说“多谢指教,同志你贵姓?”那人说“我嘛,姓张。”方支书心想,难怪那女人态度生硬,这姓张的确太多了,他跟着往楼下走,那女人也正好在关办公室的门,二人相互说了句下班啦?然后点点头各自走了。

看看表才十一点,方支书决定到财政局去撞撞大运。财政局间间办公室都被人挤得满满的,等着说话的人在办公室前都排成了排,那些一支比一支长的烟,蜻蜓一样直往桌面上飞,也不管那儿坐的人是女是男,是老是少。方支书试了几张桌子和几间办公室,都没机会插进去,听着别人说话的口气,像是一些厂长、经理什么的。他自愧不如,退让再三,终于发现有间办公室里,一老一少正在安安静静地下象棋。他已学会先看门上的牌子,知道这是农财股,便认定是找着了对口的地方,赶忙脱下雨衣,挂在门外走廊边的铁丝上,又跺跺脚上的泥,小声清清嗓子,这才进屋去。刚好一局棋下完了,老的赢,少的输,老的高兴,少的也高兴。一见方支书进门,就主动问“找谁呀?哪个单位的?”方支书一怔,怎么问人连起码的称呼也不带?由于是来求人施舍,也不好流露表情,依然回答“我是望天畈村的一”没等他说完,老的一正腰打断他的话“望天畈村,是来还那笔贷款么?你们也早该还这笔钱了,当初行署工作队为你们作保,他们屁也不放一个就走了,你们竟也不把这笔钱当回事!”少的及时介绍“这是我们张股长!”方支书忍不住嘀咕一句“怎么又遇上姓张的了!”张股长继续说下去“听说你们望天畈是全县最穷的村?”方支书问“是县里评的么?我没听说,也没公布。”张股长感到这话有点呛人,就喝了一口水“改革开放都这多年了,还没脱贫,肯定是领导班子有问题,你是村里什么干部?一把手像是姓什么方吧?你们村的人民就没有想过将他换下来么?”方支书想了想后说“姓方的就是我,我就是一把手。”

张股长看了方支书一眼,多少有点尴尬“随口说的,你别生气。”方支书说“没什么,我的村长说的话比这还难听。”方支书接下很平静地将刚才在水利局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张股长听后半天不说话,方支书又想掏“阿诗玛”又觉得还没到关键时候。这时张股长开口了“九点钟县里开了一个财税工作碰头会,我记得似乎提到望天畈村村长贩茶叶赚大钱却拒不交税的事,对么?”方支书眨眨眼坚决地摇摇头。张股长点点头“你讲义气,不说同事的坏话和短处。看样子就知道你是个吃得苦干实事的人,就和你说点内情吧!想到上面要钱修水闸什么的,现在除了主要领导蹲点的地方,县里一律不开口子,而且县财政穷得连工资也发不出去,所以,你还是不要跑冤枉路,花冤枉钱。我不像有些人说吊胃口的话,吊上三两年,收些昧心的礼物,到头来找个理由一把推个精光。你若是不甘心,还可以到行署财政局试试,但是没有过硬的关系是不行的。”说着还让少的给方支书搬座倒茶。方支书拦住说不坐不喝,仍然站在那里问了一些有关农业财政政策,本来还想追问村长贩茶叶的事,见人家有下班的意思,就忙告辞了。在取雨衣时,他听见张股长在里面和少的说“这人是个老实人,有机会可以帮一把。”方支书很感动,将雨衣仍挂在那里,却借口找雨衣,返回去做作一番,然后对张股长说了一句“非常非常感激你的看重。”

方支书在街边小吃摊上买了两个馒头吃过,算一算只花三毛钱,又去茶水摊上买杯茶水喝了,他以为顶多不过再花五分,谁知卖茶的老头硬说一毛钱一杯,满城都是这个规矩,而他的杯子比人家的还大一圈。城里人都爱睡午觉,这段时间干不了正事,正好可以到医院里去打听一下母亲的病能不能治。天上的雨下小些了,他将雨衣脱下来夹在自行车货架上,推着车子来到县医院,在门诊部找个医生将母亲的病情说了一遍,医生愣了半天,才说这病太古怪,让他到隔壁地区医院去试试。他信了这话又找到地区医院。一挂号却要收五毛钱,说是中午休息只能挂急诊。他说隔壁县医院也在休息怎么只收一毛。那几眼看不透的小窗门说,这是地区办的,教授比他们的护士还多。方支书只得交五毛,找半天才找到中医科。他又说了一遍母亲如何一合眼就做梦,醒来就咳嗽,若是梦见死去了的人,醒后准保发作哮喘,都一年多了。说完后他补一句“这病能治么?”医生年轻,话很老练“能!”他从没见这么干脆肯定的医生,别的人总说难,他不相信又问“怎么治?”医生白了一眼“嘴上抹红药水,屁股上搽紫药水——你把病人送来就是,管我怎么治!”他知趣地站起来说“那我过几天送人来。”医生忽然客气地冲他一笑,他赶忙还了个笑脸。转过身才发现背后站着一个很好看的女护士。

尽管有这种种,得了母亲的病能治这个准信,他还是挺高兴的。他给自行车开了锁,走几步后觉得少了件东西,细一看,雨衣让人偷走了。这件雨衣是那年一支拉练部队经过村里,作为“军民鱼水情”送给他的,军用品结实,多年后还不怎么破。他站在那里四处张望时,有人戴着红袖箍走拢来,说他妨碍交通,他就解释原因,刚说清又出问题了。那人发现他的车子没有牌照,怀疑是偷的,要他回去打个证明来取。他不得不作了又一番解释,并用巴掌擦去车后轮雨盖尾端的泥水,露出隐约可见的行署两个字,来为自己作证,幸亏那人并不蛮横,挥挥手叫他快走。

又怄了一回气,但他反而更高兴。在说清车的来历的时候,他突然想到了送他车子的工作队张队长,张队长在行署工作,肯定和地区财政局有密切联系,肯定可以帮帮忙。张队长是个肯帮忙的人,在村里时正值“”刚打倒,小林嫁到村里来,还是张队长拍的板。他记得张队长说自己没女儿,非要认小林给他当女儿,小林的父母这时很乐意了,小林自己却死活不肯。前些时提到这事,小林似有点后悔。

三拉四扯,去了不少时间,一见表已到两点半了,是机关下午上班的时间。他赶紧骑上车子就跑。行署门口立了个“下车推行”的牌子,他照着做了,仍被门卫拦住,是要他登记。他说了要找的人,是行政科的张科长。门卫听了说“行政科没有一个姓张的。”方支书就解释说“从前是行政科长,现在不知道干什么。”门卫听了就问名字。他用力记了一下,说“是叫张金鑫。”门卫想了想说没有叫“张金金”的人。又说“我们这里有规定的,要不你在旁边等一下,看看上班的人里有没有要找的这个人。”

上班的人很多,方支书只好退在一边,支好自行车脚架,蹲在门口想从人群中瞅出一张熟悉面孔来。等了半天,门口的人越来越稀少了。再往后来的人都一律自觉到门卫那里去登记,他想这一定也是来办事的。他重新溜到门口,自己也动摇了“莫不是早就调走了?”门卫说“你把那几个字写给我看看。”方支书就写了。一写完,门卫就叫冤枉“你是找张金鑫啦,怎么老说成张金金呢,这个字要读作新旧的新,不能读成金银的金。”方支书说“我们都这么读,他那时也没说我们错了哇。”门卫说“要是找张金鑫你就上四楼找农办,他现在是部长了。”

方支书欢天喜地地进大门,他又想掏“阿诗玛”,终于没舍得掏。上了四楼,找着农办,一问,张部长到省里开会去了,三天后才能回。

事情多少有点眉目,这是方支书回家后,吃完饭洗过澡,躺在床上反思时下的结论。人一放松,胃又痛起来。这回痛不比往常,一直到鸡叫三遍后才平歇了些。他让媳妇摸摸,看是否感觉到有砣子。媳妇摸了半天说没有。他就放心地睡到天亮。醒来就问媳妇去看过二叔没有。媳妇说去过了,二叔很感激,还说亲不亲一家人,到什么时候叔叔也不会打侄儿的外拐子。

吃饭时他想到文小素的事火候已经熬到了,搁下碗,他就叫上民兵连长和治保主任一齐去文小素家。文小素一见他们,就泪眼汪汪地抱着捆好的被条站起来,说“我等了好几天了。”方支书说“你这是哪里的话,我们是来和你商量个事,要你吃点苦,近段时间好好照看一下水闸,别让人再破坏了。”文小素说“你们不是为了我抗税打人的事来的?”方支书说“那件事我知道你有很深刻的反省。我和郎税务说好了,这两天你只要写个检讨,带上该交的税款送给郎税务就行。往他家里送,别往办公室送。那里人多会把本来不臭的东西搅成臭的。”文小素说“上他家空手去不好吧?”方支书装作没听见,又和他谈起水闸的事。文小素当场拍胸保证从今往后不许别人动水闸的一根毫毛,不然就对不起方支书的大恩大德。方支书再三叮嘱水闸的事责任重大,村里信任他才将这事交给他。说完就起身离开文小素的家。

半路上碰见小林,小林正在自己的责任田边给孩子喂奶。见了他们,小林将孩子换到另一只奶袋子上吊着,再打个招呼问“方支书,要钱的事有门路么?”方支书犹豫一下说“差不多,有个七七八八了。”小林很机敏没再问下去,轻声和民兵连长说笑。方支书正色地说“大家都是支委,有件事和你们通个气,村长贩茶叶的事县里点名了。”小林问“那我们怎么办?”方支书说“支部先不忙拿意见,主要看村长的态度。”说完就要小林也一齐去村长家。小林二话没说,冲着不远处的垸子大声叫婆婆来抱孩子,看着婆婆开始往这边走,她就把孩子放在田头,和方支书他们一道走了。

村长家里开了一桌麻将,几个似曾相识的人趴在桌边,见人进来连头也不抬一下。村长倒是点点头,算是客气过了,手中仍在忙乎自己的方阵。村长媳妇将他们引到另一间屋子坐下,每人泡了一杯茶,外加一支烟,但不是“阿诗玛”。方支书看见牌桌上每人面前放了一包“阿诗玛”。一杯茶和一支烟都用完了,还不见村长进来,方支书就叫村长媳妇去唤。村长媳妇去去就回,说马上就来,说着就重新给每人上茶敬烟。大家只好再等。民兵连长对村长媳妇说“你们家不该住这样旧的土砖房子。”村长媳妇说“大家都是一个样。”治保主任说“我知道村长的心思,他想一鸣惊人,盖个小洋楼。”村长媳妇说“他屙得起那样高的三尺尿?河里打渔河里用,有点钱总是左手进右手出,在家存不住。”小林说“大姐,你别说客气话。想盖楼房又不犯法,能盖就盖。钱多了不用,当心村长养外室。”村长媳妇嘴上说村长没这个胆子,手脚上却明显有了张惶。小林忽然问“外面那个瘦高个是县税务局长的小舅子吧?”村长媳妇有点恍惚地点点头。小林又问“那两个人呢?”村长媳妇说“都是税务局的。”

小林正要再问下去,发现方支书脸色非常难看,就打住了。方支书将手中的烟头捻碎,一抬屁股,低声说“走!”正在这时,村长出现在门口,先对媳妇说“快把早饭端上来,肚子都饿瘪了。”然后一边用手搓着脸,一边说“怎么要走,不是有事么?”方支书不作声,小林觉得不回答不好,就说“没事,顺便走走。”村长阴阴一笑“四个支委正好过半数,大概是形成什么决议了,来打招呼的吧?”方支书这才开口“都是路上碰着,是去处理文小素那愣种。”村长说“是么?”方支书觉得村长有点欺人太甚,便决定镇他一镇“说有事也有事。昨天我去县里办事,听到信息,你卖茶叶的事闹大了,县里主要领导都点了你的名,准备派调查组下来严肃处理。你得作个准备,支部也在作准备。”村长高深莫测地将眼皮闭了一会,打开时,朝外屋叫了声“张股长,你来一下。”一个白胖胖的中年人应声来到门口。村长说“这是张股长,这是方支书。方支书说县里点了我的名,还准备派调查组来。”张股长说“你已经交了税,怕什么。一百多斤茶叶,交了一百块钱的税,这个道理到哪儿也是梆梆响。放心,有我们大家在呢!”村长谢过张股长复对方支书说“交税的收据要不要复印几份,给支部作个凭证?”方支书说“用不着,你自己保管好就是。”说着就带人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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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海阁小说网免费提供作者狸花猫小姐的经典小说愤青宫女要当皇后最新章节全文阅读服务本站更新及时无弹窗广告欢迎光临wwwshgtw观看小说梁如意是金枝玉叶的前梁公主,苦大仇深,牢骚满腹。魏元齐是纨绔软弱的大魏皇子,捡漏登基,能不配位。他上位第一件事,就是把她抄家没籍,贬成了宫女。勾心斗角的后宫里,等着梁如意的是腥风血雨相互倾轧的朝堂上,魏元齐碰到的更是诡谲风云更有边关四起的烽火,需要他和她共同面对。女主虽是宫女,但是有能开挂的铁券,并高度怀疑男主皇位合法性男主也一直纠结自己的合法性,所以他骂过她打过她甚至动过杀她的念头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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