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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明丽住在浣花溪旁边的一家民宿里。
民宿是由一栋三层别墅改建的,她离开时这里还是一片荒地,不到三十年的时间,倒也依旧清幽,却也多了一丝人气。
房间是出发前茉莉在Airbnb上订的,室内装修的异常雅致,室外是一片矮竹林,带着不被外人打扰的私密感,推开二层的窗就能望见公园的一隅,偶尔有白鹭飞过停驻在房顶的边檐上,倒有些置身闹市而非闹市的错觉。
这次回来,她是带着一份个人的希冀,更希望边晨能见见茉莉,茉莉是她法律上的女儿,也是她现任丈夫的孩子,这些都是在边晨离开后才有的境遇,从来没有机会告诉边晨。
茉莉是个热情善良的女孩,有着典型的北美面孔,比边晨小五岁,两人几乎无话不谈,与其说是母女,倒不如说是朋友。
她会跟茉莉说起边晨,说起她们初到蒙特利尔的艰辛,说起自己内心的苦楚。茉莉开始并不理解她那些含蓄的表达内容,可能是思想或者文化上的差异,茉莉会直接了当地告诉她;“如果真的想回中国看看,为什么还要犹豫?是怕见到Generous不知道说什么吗?那就告诉她你在蒙特利尔的真实状况,你经过这么多年的努力,终于拥有了一个新的家庭,也告诉她我们的存在。”
许明丽曾经猜想过很多种可能,可没有一种可能是需要自己主动迈出第一步,如果真的那么容易,她也不会停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边晨一个人离开。
如果这次没有茉莉的鼓励,也许她还是没有勇气回来,有时候她会想,她跟茉莉的关系相处得比边晨还要好,是因为自己的原因吗?
早上她去了老太太那里,还有和边晨在门口的“对峙”,她告诉边晨,自己在蒙特利尔有了新的家庭,这次他们也来了,希望边晨能见见。可她是败下阵来的那一方,这么多年过去了,边晨还是像个火炮一样,看她永远都像是仇人,她觉得无力,只能湿了眼眶。
回到住处,茉莉看着难受,只让她暂时不要再去,由她这个从未露面的人去见见。茉莉没有见过边晨本人,但却知道她的过往,许明丽给她看过边晨少年时期的样子,有一张照片里的边晨梳着两个马尾,对着镜头抿嘴笑,这是为数不多的照片里,边晨最好的模样,她无法从影像里去获取一个人的真实性格,可也能看得出边晨的眼睛里蒙了一层雾。
………
栗姗姗此时才觉悟,边晨也有可爱的一面,有点像个小孩子,对着一个自己喜欢的长辈撒娇卖萌要糖果。
边晨难得高兴地给栗姗姗介绍;“这是刘爷爷,博物馆的馆长。”又给刘爷爷介绍;“这是我的同事栗姗姗。”
刘爷爷头发发白,精神却很好的样子,面容亲和,留着同样发白的胡须,笑起来的时候脸颊挤满了皱纹,望着边晨满眼都是温暖,边晨给他介绍栗姗姗,他就温和地回应;“你好啊!小朋友。”说的也是一口川渝片官话。
栗姗姗今天一个上午就经历了边晨的三位长辈,一个比一个看起来温和,可这也几乎耗光了她的勇气,面对长辈,她就是天生带有强烈的敬畏,只能低低地喊了一声;“刘爷爷,您好。”
刘爷爷被小姑娘的拘谨逗笑,哈哈两声又去跟边晨说话;“怎么想着来我这儿呢?我们是有几年没有见面了?我记得上一次见你,还是你给外婆过生日的时候。”
边晨笑笑,回答是。
上了年纪的人,身边已经没有什么新的朋友可以谈论,所以就喜欢追忆往昔,好像追忆着追忆着,也就有了些难得的况味来,刘爷爷领着两人去自己办公室,一路都在跟边晨回忆那些相关的往事;
“那个时候你不怎么说话,每次跟着你外婆来,都是我先跟你打招呼的。”说着佯装生气,抱怨起来;“当时我就想,你这小姑娘怎么这么冷酷啊?难道我是个不好相处的长辈?”
边晨打哈哈;“那会我年轻不懂事,让刘爷爷您见笑了。”
刘爷爷不跟她一般见识,倒是问起其他的事情来;“来怎么不提前打个电话给我?”
边晨回答;“就是临时带姗姗过来逛逛,也没想着给你们添麻烦。”
刘爷爷不满,嘿了一声,拿眼觑她;“晨晨你这话我不爱听,我跟你外婆是老同事,到了你这儿就变麻烦了?你这性格就是这点不好,我们这是打开门供人参观的地方,根本就没有麻烦一说,再说你不是都自己买票了嘛!”
办公室就在售票处背后的一排矮房子里,但因为隔着一道墙,所以需要绕好大一圈,外部结构透露出一个旧字,为了融合整体的感官,边晨对这熟悉,自然知道。可走到半道又想,还是不去了,不然办公室里多半都是认识的人,她只有一张嘴,应付不了一堆人的热情,再说旁边还有一个内向的栗姗姗在。
于是跟刘爷爷说:“我还是下次再去你们办公室坐吧!我这儿还带着同事呢!”
刘爷爷瞧见栗姗姗跟在边晨后面亦步亦趋的样子,算是明了,点点头就让两人走了。
边晨都走出去好大一截,听见刘爷爷又在背后喊;“一会出来给我说一声。”
边晨就转头挥手,表示听到了。
刘爷爷叫刘书云,颇有点文绉绉的名字,跟老太太是老同事,但比老太太小了十几岁,可能是对于工作太过热爱,七十几岁了仍在博物馆坐镇,但已经不再负责什么重要的工作,就挂了个馆长的闲职,偶尔负责一下报告厅举办的沙龙活动,算是过着高雅的老年休闲生活。
边晨之所以跟他关系不错,是因为刘爷爷为人和善,温和耐心,那会她不爱跟人说话,每回都是他主动来跟她聊天,他是个思想活络的老头儿,从他爱负责馆内的那些沙龙活动就可以知晓,边晨觉得每次跟他聊天,总能找到一个小按钮,获得一个自我认识的机会。
久而久之,两人反而多了一层忘年交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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