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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拉着虞重锐避开人群,一路往南跑去。
我们逆着人潮,穿过里坊大大小小的街巷。我想就这样牵着他,一直跑到天涯海角,到没有纷扰、没有争斗、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地方去。
但这里是洛阳,洛阳城是有尽头的,尽头的城门已经关闭。
终于到了一条人烟稀少的小路上,我认出路边那棵一抱来粗的老桃树——就是我尾随虞重锐讨要玉佩、他跟樊增在树下打了一架的那株。
桃花早就谢了,秋实也已摘尽,冬日里只剩疏疏落落的枝干。
“你慢一点,莫伤着……”
我把他拉到树下暗影里,然后回身抱住了他,他的后半句话就说不出来了。
我跑累了,喉咙里有血气,心跳得飞快;贴着心口,我听到他的心跳声,有一点快,但是节律平稳,气息绵长。
我觉察到他身子微微一僵,举起了双手。
“别推开我,”我将手臂箍得更紧,双手在他腰后交握绞住,“我就抱一下下。”
那双手慢慢放了下来,落在我肩上。
冬衣厚实,但我依然能感觉到,臂弯里的身躯比我在河清县驿馆抱的那次单薄清减了。方才乍一见他,只觉得似乎与脑海中的形象略有出入,原来是瘦了。
“你瘦了好多,”我在他怀里嗅了嗅,“身上还有药味,又受伤了吗?”
“没有,是为了防疫病流疾,每日喝的预防汤药,久而久之身上就一股药味。”他回答道,“不信你去问子射。”
“问他也不可信,你们俩总是联合起来蒙我。”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伸手到我肋下,将我举起来转了个圈。
“这样信了吗?”
他他他怎么……
若不是有面具挡着,天色又暗,我的脸定然红透了。
落地后我犹站不稳,扶着他的手臂,只觉得心如擂鼓,轻飘飘晕乎乎地站不住。
天空中“砰”的一声巨响,北面的天幕瞬间被照亮。我抬头向声音来处看去,火树银花,漫天星雨,隔着疏落的树梢,犹如枝头繁花复绽、灼灼夭夭。
光影明灭之间,他掀开了我的面具。
“还说我瘦了,”他的手指从我腮边滑过,最后停在下颌尖尖,轻轻扣住,“你不也是?”
他还戴着面具,背光低头隐于暗处。我心中一动,伸手去解他脑后的绳结:“让我也看看你。”
他却偏过头躲开了。
我不满地撅起嘴。这么久没见了,看看都不让啊!方才匆忙碰面,周围全是人,我都没看仔细……
虞重锐忽然叹了口气,重又把面具覆在我脸上。我不想戴,故意把脑袋扭来扭去,被他硬是将绳子系上了。
“为什么还要戴这个?”
“免得被人认出来。”
“这里又没什么人……”
“以防万一。”
傩戏面具笔触夸张,还有几分滑稽可笑,对着它我……我有些想做的事做不了,想说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他不会是猜出我想趁机轻薄他,故意拿面具挡着吧……
烟花放过了一轮,渐渐归于沉寂,不远处人群的喧闹喝彩声却更热烈了。酉正过了,距离戌时的宫宴,还有半个时辰。
我问虞重锐:“待会儿陛下的上元佳宴,你还去吗?”
他刚刚赶了远路回来,风尘仆仆,进宫赴宴必先回去沐浴更衣,半个时辰有些紧张。
他说:“恐怕赶不及。”
陛下预料他赶不上,不会责怪,我却不能缺席。
“我得走了……路上人多,别又遇上拥堵耽误了。”
我实在舍不得走,舍不得离开他,但是为了将来长远之计,我只能先忍一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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