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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第1页）

李天垣引着无忌穿过两进厅堂，到了一处小院，院中暗香浮动，无忌站在房门之前，神情哀伤，李天垣道：&ldo;教主有事拉铃即可，属下先行告退。&rdo;无忌点了点头，道：&ldo;谢谢李师叔祖。&rdo;

无忌推开房门，房间幽雅精致，香气扑鼻，妆台牙床，仍摆着殷素素昔年用物，无忌看着这些母亲旧物，心中突然生出一股难以形容的滋味。当年殷素素为抚慰谢逊因为丧子而起的癫狂，以刚出生的女婴充作男孩，过继给他，十年荒岛，对己的爱护照顾，丝毫不在父母之下，幸或不幸，实所难言。无忌坐在镜子前，取出梳子梳理头发，镜中人玉颊微瘦，眉弯鼻挺，嘴角往上微微一翘，眼中泪水止不住落了下来。

门外脚步声响，跟着有人敲门，无忌伸袖拭了拭眼泪，道：&ldo;进来。&rdo;房门打开，进来的是个青衣小婢。无忌转过脸来，一双瞳人剪秋水，在小婢脸上转了两转。那小婢被无忌容光所逼，登时自惭形秽，低头道：&ldo;老爷请二少爷到前厅用膳。&rdo;殷天正在时，下令府中对无忌不得姑表外姓相称，而是以本家长幼相序，因此尊他一声二少爷。

居丧期间，戒绝酒肉，略用过蔬粥，有丫鬟捧上清茶，各人漱了口，盥手毕，絮说家常。老太太鬓发如银，拉着无忌的手，细细询问殷素素旧事，不免又是一番伤感。殷野王元配身故多年，续弦生有二子，长子殷寻，次子殷回不过十岁，走到无忌跟前，叫了一声&ldo;二哥&rdo;，无忌道：&ldo;回弟长大，必然是位出类拔萃的人物。&rdo;殷夫人听无忌话中，颇有眷顾之意，又惊又喜，知道此时脸上决不可现出欢颜，但心中愉悦难以抑制，只得转过了头。

直至二更时分，才各自散去。无忌随小婢回到母亲旧居，坐在桌前，怔怔地对灯凝视，回想今日舅舅舅母的神情，心中酸楚难言，父母爱子之意，天高地厚，而自己却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小婢睁大眼睛，好奇地望着无忌，见无忌的眼光从自己脸上掠过，大着胆子说道：&ldo;二少爷，你长得真好看。&rdo;无忌一怔，道：&ldo;你叫什么名字？&rdo;小婢道：&ldo;奴婢贱名绣绣。&rdo;无忌道：&ldo;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么？&rdo;绣绣道：&ldo;二少爷的尊名是上&lso;无&rso;下&lso;忌&rso;。&rdo;无忌摇了摇头，道：&ldo;爹爹妈妈给我取的名字叫念慈，让我一辈子不要忘记妈妈那时的慈悲。&rdo;说着，伸手指在桌面一笔一划写下&ldo;念慈&rdo;二字，绣绣见坚硬的大理石桌面竟然被无忌指力划出纵横遒劲的字体，不禁大吃一惊。

无忌凝视着桌面上的字，良久良久没有作声，终于叹了口气，说道：&ldo;小时候爹爹妈妈和义父都很疼我，我做了什么错事，也不舍得打。爹爹就罚我写自己的名字，念慈、念慈，一遍又一遍，从早写到晚。我时时刻刻记着爹爹的教诲，从不罔伤人命。但是因我一言过失，害爹爹妈妈自杀身亡。义父为了救我，丧生大海。假若我不软弱逃避，外公也不致身亡。&rdo;他不愿在外人面前流泪，道：&ldo;你出去吧。&rdo;举手一挥，将灯灭了。

更深夜半，杨逍忽听敲门声响，门开处，外间站着一个绝色丽人，半踏长裾宛约行，眼如秋水鬓如云。杨逍忙将之迎进房内，仔细紧闭门窗。那女子欲要盈盈下拜，杨逍连忙拦住，道：&ldo;你向我行礼，如何使得？&rdo;他怕人看到窗上影子，灯火也不敢点，一径牵着女子的手走到床前，揭开罗帐，钻进帐里。那女子见杨逍行动间如此小心，忍不住噗哧一笑。杨逍轻声道：&ldo;你一路行来，可曾有人见到？&rdo;那女子娇声道：&ldo;我不好看么？你怕我吓到别人？&rdo;杨逍压下心头惊惶，强撑笑意，道：&ldo;这么好看的小姑娘，我是要藏起来，不许人看。你告诉我，谁看到你了，我去把他眼睛挖出来。&rdo;那女子双颊生晕，低头道：&ldo;只有你看到。&rdo;杨逍暗松一口气，道：&ldo;好孩子，以后也不能让别人看到，知道么？&rdo;

这名女子，自然就是无忌了。他熄灯之后，躺在殷素素床上，思潮起伏，难以成眠，干脆起来翻看亡母遗物，描金衣箱中放着的衣服首饰，灿烂华美，精雅文秀，无忌忍不住好奇心，细细打扮一番，夜访杨逍。

无忌望着杨逍双眼，道：&ldo;杨伯伯，你喜欢我么？&rdo;杨逍一怔，道：&ldo;我自是喜欢你的。&rdo;无忌将脸埋在他怀中，闷声道：&ldo;你不要喜欢我。喜欢我的人都死了，我不要你死。&rdo;杨逍伸手抚摸无忌头发，道：&ldo;真是傻孩子，难道张真人不喜欢你么？&rdo;无忌掌不住笑道：&ldo;羞不羞，你也敢和我太师父比？&rdo;杨逍也笑了，说道：&ldo;若论咱二人之私，便是张真人也要羡慕。&rdo;无忌啐道：&ldo;越发的厚颜无耻了。&rdo;

杨逍扶着无忌躺在床上，道：&ldo;你要恢复女子身份么？&rdo;无忌仰首去拔他胡子，闻言只是摇头。杨逍心头大石放下，笑道：&ldo;咱们教主长得这般美貌绝俗，全天下的女子都要羞愧无地了。&rdo;无忌皱眉道：&ldo;你也嫌我长得不好么？&rdo;杨逍在他面颊上轻轻一吻，道：&ldo;你长得好看，我很喜欢。&rdo;无忌笑逐颜开，道：&ldo;我也喜欢你。&rdo;杨逍心中大喜，伸手就要去抱无忌。

无忌跳起身来，道：&ldo;我走了。&rdo;杨逍伸手握住他手，微一用力，将无忌重行拉倒入怀，道：&ldo;陪我睡一会儿，好不好？自你离去，我是没日好眠，到处找你。&rdo;无忌心中存着的疑团此刻终于问了出口，道：&ldo;你怎会找到我的？&rdo;杨逍道：&ldo;我听说丐帮出了个降龙十八掌精妙无比的少年，起了疑心，一路找来，就遇到你了。&rdo;无忌点了点头，心道：&ldo;降龙十八掌是我小时候义父所授，你认得不奇，你却不知我在东海取得的《九阴真经》中有一章&lso;易筋锻骨篇&rso;，于修练大有裨益。哼哼，看你这般神气骄傲，以后定要你好好求我，我才将之告知。&rdo;当下与杨逍并头同眠，一夜无话。

无忌心中耽着有事，不敢沉睡，更漏将阑即醒。星月微光从窗户照射进来，影影绰绰映入罗帐，无忌睁眼细细打量杨逍，见他容貌清癯，长眉入鬓，较光明顶所见，嘴边皱纹更深，衰老凄苦甚于从前。明教自蝴蝶谷大会，义军四起，好生兴旺，教主远在海外，教中这许多事务便落在光明左右使肩上，无忌抬头向杨逍额角鬓际望去，二毛侵染，星霜白发，暗暗叹了一口气，悄然返房换回旧时衣服。

无忌到药室配了缓解&ldo;万蚁攒心散&rdo;的药物送到殷寻房中，边施针为他减缓痛楚，边道：&ldo;寻表哥，你静心修养，这毒性发作起来就不会这么难受了。&rdo;殷寻恨恨的道：&ldo;张无忌，我知道你的心思，你怕爷爷死后，天鹰教不听你指挥，就用我挟制爹爹。&rdo;无忌坐在殷寻床头，幽幽的道：&ldo;大家和和气气的不好么，为什么非要勾心斗角？你们听不听我指挥，我是不在乎的，我本来就不想做明教教主，可外公让我安安心心坐在这个位置上，我总不能让他泉下无安。&rdo;殷寻道：&ldo;明教有你这般软弱怯懦的教主，明教非亡在你手不可。&rdo;无忌道：&ldo;我年轻识浅，的确难当大任，但教中不乏英明智哲之士，明教何惧大事不成？&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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