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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章（第1页）

允祉心细，他走到跟前一看，这个王保儿孝帽子反戴着，两根飘带垂在额头前，脸颊上横一道竖一道涂着墨迹，活像是个戏台上跳大神的无常。他心中怀疑，正要训斥，就听这王保儿自己先就开言了：&ldo;爷们不要生气，也不要难过。这是我家贝勒爷的钧旨，他既不让发丧，也不准上奏。刚才我们爷还说呢，就在家里办事，让家人们都热闹一下就算完。&rdo;

什么，什么？刚才还说话呢？这三位简直越听越糊涂了。弘时大喊一声：&ldo;住口！你这个王八蛋，和爷耍的什么花枪？弘昼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你不好好回禀，爷揭了你的皮！&rdo;回头又喊了一声，&ldo;来人，鞭子侍候！&rdo;

王保儿这才磕头如捣蒜地说：&ldo;三爷，您老别生气，刚才是奴才没把话说清楚。我家贝勒爷并没有真死，他还结实着呢！他说，这叫&lso;活祭奠&rso;！&rdo;王保儿说着，大概是想到里面那热闹的场面，竟忍不住了笑了出来。

允禄骂了一句：&ldo;真是荒唐透顶！&rdo;便跟着允祉他们并肩向里面走去，后面跟着看热闹的人更多了。弘时吩咐自己带来的亲兵说：&ldo;去，把这个胡同给我封了，里面的闲杂人等也一概都赶了出去。&rdo;

说话间，他们这一行人已经来到弘昼的府门前。只见府外到处都摆满了灵幡，还有那些个纸人、纸马、纸轿、金库、银库、钱库。几百面白纱帐幔在微风中漫天飘荡，上千条金铂银锭随风作响，还真像有那么回子事似的。门洞里就更是闹哄得厉害了：几十个吹鼓手围着两张八仙桌，桌上酒菜、汤饼齐全，唢呐笙簧聒耳欲聋，吹的却是《小寡妇上坟》。弘时眼尖，一眼就看见一个二品官员，双手抱着简板，正在&ldo;啪啪！啪！啪啪啪！&rdo;地随着乐声敲打，也满认真的在前仰后合，随着节拍动作。弘时可真气急了，他冲上前去，一把夺过简板，喝斥道：&ldo;你不是军机处的章京罗铸康吗？一个朝廷命官，却来帮着作这种事情，羞也不羞？呸！&rdo;他照着罗铸康的脸上就啐了一口。

罗铸康正在手舞足蹈，被弘时来了这么一下子，他竟然好大半天都没有愣怔过来。等他定下神来，瞧见是三王爷、十六王爷和弘时阿哥来了，这才跪了下来说：&ldo;三爷，我是镶蓝旗下的包衣奴才，五爷是我的正主子，他叫我来为他侍候丧事，奴才敢不来吗？三爷您瞧这帮吹鼓手们，也都不是平常的人，他们里头最小的也是七品官哪！我们都是五爷的奴才嘛。&rdo;

允祉听了这话倒笑起来了：&ldo;好好好，你没有错，该怎么吹打，你们还照旧干吧！皇上叫整顿旗务，其中就有一条是&lso;端正名份&rso;嘛。&rdo;一边说着，他们携手进了院子。嚯！这里就更闹腾得不成样子了。四面白幛环拥下，从南道隔开，东边是大觉寺的和尚，在喧闹的锣鼓声中双手合十念着《大悲咒》；西边是白云观的道士，也正在笙歌齐鸣地作法，另外还有百余十人，是府里的家丁，他们一个个披麻带孝，载歌载舞，五音不全在唱着《龟虽寿》。走过一层层的幛幔便是正厅了。五贝勒弘昼虽有妻妾十几个，也早已有了儿子，但在这里跪着行礼的却只有大儿子永壁一人，别的都在两廊下跪着。正中阶下摆满了各种法器，袅袅香烟笼罩下，案头是堆积如山的供品，还有几个女人唱歌般地嚎哭。允祉他们从大街上刚进到这家不像家，庙不像庙的地方，全部闹蒙了。仔细地看了又看，瞧了再瞧，这才看见&ldo;死者&rdo;弘昼穿了一身簇新的朝服，正端坐在桌子后面。他对今日突然来访的伯伯、叔叔、哥哥们看都不看一眼，却只顾了捡起供桌上那好吃的东西来，在大快朵颐呢！

弘时可真是气坏了，他一步跨上前去，大叫一声：&ldo;止乐！&rdo;回头又上来一把扯住弘昼骂道，&ldo;老五，你竟越来越胡闹了！上次你就这样闹过一次，圣祖看你当时年纪还小，只是笑了一笑，没有追究，可想不到你还是这样地不知道上进。如果这事让皇阿玛知道，你还想活不想了？&rdo;

这种场合，允祉和允禄身份有关，是不大好出面说话的，于是就只能听到弘时的大声喝斥：&ldo;你看看，这还是我们大清国的贝勒府吗？这是庙会！你把这些个牛鬼蛇神们全都弄到府里来了！老五，你给我统统打了出去！&rdo;

全身心都沉浸在哀乐和祭奠那无穷欢乐中弘昼，被他的哥子又闹又训斥地一搅和，好像突然从梦游中惊醒了似的，从&ldo;死人&rdo;的座位上走了下来。他嘻皮笑脸地说：&ldo;三哥，你怎么那么大的火，难道你不知道气大伤身的道理吗？有事要好好商量嘛！哟！三伯，十六叔也来了，侄儿给您二老请安了。&rdo;

允禄却沉着脸说：&ldo;弘昼，不怪你三哥生气，你也真是太不像话了！你到胡同口去瞧瞧，在这里看热闹的人有成千上万，这事要是传了出去，是个什么名声呢？&rdo;

弘昼却似笑不笑地说：&ldo;十六叔，您怎么那么健忘呢？七年前，大概也是这个月份吧，小安郡王不是也做过一次生祭吗？侄儿还跟着您老一块上席吃酒呢！今天既然你们都来了，也赏侄儿我一个面子，来了就不要再走了。等这几卷经念完，我请伯伯、叔叔和哥子吃它个一醉方休！&rdo;

允祉说：&ldo;这恐怕不行，我们都带着旨意呢！&rdo;

弘昼歪着脑袋想了一下说：&ldo;哎呀，这场面下怎么能宣旨呢？又不好让他们回避。这样吧，就凑着这现成的香案，请三伯把诏书赐给侄儿跪着读读，成吗？&rdo;

允祉又气又恨，可又拿这个活宝没有一点办法。想了想，只好说：&ldo;那好吧。&rdo;说着将诏书递给了弘昼。

弘昼跪在地上，接过诏书来仔细地读了一遍，叩头说道：&ldo;儿臣遵旨。&rdo;

弘时急忙说：&ldo;那好，你既然是遵旨了，就快点儿和我们一齐走吧。叫家人们赶快把这里乱七八糟的东西拿走，和尚道士们也都让他们回去！&rdo;

弘昼又是作揖又是笑地说：&ldo;别忙，别忙。阿其那又没有长着翅膀，他能飞到哪里去？再说，圣旨上也没写着让我们&lso;即刻查办，不得延误&rso;嘛。如今我的性命事大，可不能不小心。伯伯、叔叔和哥哥好歹也得给我这个面子，况且，我也不是不知道，这里头能通融的地方多着呢！等我把自己发送了，改天我一走跟着你们去好吗？我这人一向是说到做到，不去我是这个……&rdo;说着，他五指伸开，比了一个乌龟。

允祉在众王爷中，是学问最大的。他看着这个侄儿油腔滑调却又彬彬有礼的样子，既觉得可笑，又没有一点法子可想。弘时却觉得似乎是受到轻蔑一样，他沉住脸对管家王保儿说：&ldo;你们家五爷现在已经奉旨办差了，你去叫这里的人全都散了吧。&rdo;

&ldo;扎！&rdo;王保儿嘴上答应着，却并不行动。他一呵腰问道：&ldo;我们爷还叫了一班戏子哪！请爷示下，撤还是不撤？&rdo;

弘时想都没想就说：&ldo;撤！&rdo;

&ldo;是，三爷。&rdo;那王保儿头也不抬地又问：&ldo;几位老王妃，连诚亲王太妃娘娘、庄亲王福晋、怡亲王侧福晋都说要来看戏的，请爷示下……&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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