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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第2页）

&ldo;原来法师的劝，是规劝，是在不能道破的天机里，看见了小女未来？&rdo;柳夕月浅哂，&ldo;小女乃凡人，难料未来。但小女想，若那个不可预知的未来是小女命定之数，谁能逃得开呢？佛法无边，不也讲究万事随缘？&rdo;

&ldo;贫僧已看见不尽生灵因小施主而涂炭，无数杀孽因小施主而造就，而小施主亦因之深陷苦海，溺足难返。&rdo;

&ldo;生灵涂炭，杀孽无数？是小女么？&rdo;她黛眉微挑，&ldo;经说业有三报，一曰现报，二曰生报，三曰死报。若小女当真会有恁多罪孽，诸多报业并不因小女心不向佛便不会来临，不是么？&rdo;

寥远苦叹一声，只得阖掌高念：&ldo;阿弥陀佛。&rdo;

柳夕月覆首微礼，&ldo;法师这一声佛号，不管是为苍生念，还是为小女念，小女也陪念一声。至少在念这一声时，小女心中有佛。阿弥陀佛。&rdo;

隐四

时日再推一月，已是秋寒浓重时分。

离开万华山的前夕，霜华降临，千顷松林尽披玉衫，万里山川悉镶银顶，景象之壮观，除却丹青妙手，难绘一二。

但美景，也能成双刃剑。

下山途中，文瑾后为赏景致，螓首探出鸾辇，遭冷霜过后的秋风拂额，致使病邪入体，入夜便起了寒恙。随行御医开了药，在驿站停留休养了三日后，凤体有所好转，方再度启程。近二百里路的颠簸，回达宫廷，文瑾后与元熙帝小别胜新婚，一夜缱绻。隔日午后，各宫嫔妃前来请安，文瑾后与诸人饮茶笑语之时，眩晕袭来，兹此，一病不起。

柳夕月侍于凤榻之前，值夜守寝，奉汤捧药，衣不解带，目不敢阖。而皇后之恙，寒症引发了旧疾，几番好坏反复，日趋恶化沉重，直至群医束手无策。元熙帝龙颜大怒，接连斩杀太医逾十人，甚至将怒迁至朝堂，三日里摘了几个当朝大员的乌纱。

这一日午后，文瑾后jg神微好，元熙帝闻讯立时赶来。夫妻两人偎在chuáng头，执手叙话。

&ldo;皇上，臣妾发现跟前的太医换得频繁了些……&rdo;

元熙帝细细捋着皇后的每根纤指，淡道：&ldo;看不好你的病，当然要换。&rdo;

&ldo;您……杀了他们是不是？&rdo;夫妻十余载，有谁比她更了解自己这位帝王夫君？

&ldo;是他们自知无能，引咎自决。&rdo;

皇后无奈低吁，&ldo;答应臣妾，别再徒造杀孽了，好么？&rdo;

&ldo;皇后一旦病愈，朕即会开恩，大赦天下。&rdo;

&ldo;臣妾也想早日康复，臣妾想与皇上白头到老……&rdo;但天不留人，奈何？皇上，究竟要让臣妾如何为您cao心？

&ldo;对，白头到老，就是白头到老！帝岂能无后，朕又怎能没有媛儿？&rdo;

&ldo;媛儿……&rdo;文瑾后眸光泛现迷濛，少女般的红晕淡染两颊，&ldo;皇上已经有许多年不曾叫这样叫过臣妾了，臣妾也几乎忘了自己还有这样一个好听的闺名……&rdo;

&ldo;媛儿。&rdo;元熙帝冷硬了多年的眼角泄出两丝脉脉温qg，&ldo;你如果喜欢，朕会常常这样叫，你想听，必须快点好起来。&rdo;

十几年夫妻，共经风雨，携手站在了这世上至高处之后，心和qg，被政事、国事、宫内事、天下事分割殆尽，渐渐地，两人似乎都淡忘了除了帝与后，他们还曾是一对恩爱夫妻，还曾拥有过诗词唱和、描眉簪花的美好时光。媛儿……俊朗的少年，总爱蹭在俏丽少女的云鬓边，故意把声放得低哑，叫红了少女粉靥……

那些淡忘了的，是他们之间最珍贵的，亦是永不能再得的……永不能再得啊。皇后闭眸，细细调息，&ldo;皇上，臣妾的病不管是好是坏，放过诸太医好不好？&rdo;

&ldo;你好了，朕便会放。&rdo;

&ldo;皇上……&rdo;

元熙帝臂力微紧，&ldo;待你好了，朕会带你到行宫住一段时日，不问政事，不理朝务，只有我们两个，在行宫里看雪，烤火，读书，说话。&rdo;

从他话语里走出的风景，那般令人神往，文瑾后仿佛已身历其境般，笑得愉快而满足，&ldo;真好，真好，真想过那样的日子，哪怕只有一日一时就好……&rdo;

&ldo;不会只有一时一日，只要你身子好转，我们会有不尽那样的日子共度。&rdo;

&ldo;臣妾会努力……皇上，您放过诸太医罢，还有，月丫头，月儿那个孩子……&rdo;

&ldo;皇后累了，睡一下，朕在这里陪你。&rdo;

君命难违，文瑾后叹一口气，带着憾意，带着不舍，在又是皇帝又是丈夫的男人怀里阖上了美眸。这一次阖上，再没有睁开。

是夜，皇后在睡梦中辞世，芳华二十有九。

那个与皇帝相偎蜜语的午后，只是一场回光返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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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历朝例，后薨，宫内停棺五日。

兹小殓至大殓，浴仪、上衣、含口、塞棺，柳夕月俱参与其内，直到将皇后送入那道涂了四十八道漆、取材金丝楠木的梓宫之内。

苍白烛光之下，柳夕月守在灵前。仅仅是半年，她先失去母亲，再失去皇后。两场泪，都是纷飞如雨，一颗心，尽是疼痛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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