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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上官太后（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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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烧的热浪迅速蔓延，燕七石满眼是涟漪般扩散的焰光，原本坚硬的盾牌顿时成了弃之唯恐不及的火幕。燕七石急忙将淋满油脂的火盾丢到一边，旋即被一块石头砸中额头，头下脚上地坠落，连带着砸下一名云梯上的战友。

栽下云梯的时间格外漫长，在脑袋撞到干冷的石地之前，燕七石转动脖子想看看少主人现在在哪里，可惜还没找到上官无忌的位置就已坠地，脑浆、鲜血和其他上官桀旧部的尸体混在一起。

望着接二连三从未央宫城墙上坠落的士兵，上官无忌脸上的肌肉抽搐不已，如果目光能像凸透镜汇聚的阳光，他眼中的怒火早已将城墙穿了个窟窿。身畔的副官用眼角瞟瞟他扭曲的表情，再望望接二连三被热油和火箭点燃的云梯，手中的令旗已浸满汗水，不停地猜测上官无忌何时下撤军令。

这时前线传来令人惨叫，副官翘首望去，派去撞击宫门的冲车还没接近，就被守军用绳索抛掷的石磨在蒙板上砸出大洞，城头一锅热油倒下去，在空气中烫出一道倾斜的瀑布。躲在蒙板下的叛军士兵哀嚎不已，夏侯将军亲自指挥抛掷火把，整个冲车燃起大火，推动冲车的十多个士兵浑身着火四处逃窜。

上官无忌大怒，掣出长剑刚想亲自上，突然马缰被拉住了，他回头一看，是燕王刘旦的儿子，刘春。刘春对手下人说：“我喊什么，你们跟着我喊什么。”

上官无忌看刘春身前一字排开十来个膀大腰圆的胖子，十分疑惑，刘春深吸一口气，冲着城头喊话：“你们都是汉家的儿郎，何苦为霍光卖命？日后无论哪一个君王上位，他都要追究霍光的党羽！”

胖子们如同人肉扩音器，刘春喊一句，同样的音波如巨石抛入大湖般扩散出去，未央宫四周回荡着“何苦为霍光卖命”、“都要追究霍光的党羽……”

上官无忌暗赞还有这一手，这下霍光可要头疼了。他正想整合队形再来一波，忽然看到一个单薄的身影站到望楼上。

周边是堪比蝗虫的飞箭，火油炙烤着每个人的脸庞，但上官家的人看到那个纤弱的身影，顿时忘了进攻，只是举着盾牌默默站立。

刘春停止喊话，赶到上官无忌身边，问：“上官家的人怎么不动了？中邪了？”

上官无忌苦涩地说：“那是我堂妹，上官太后……”

刘春一怔：“是先帝刘弗陵的未亡人？你、你要退出吗？”

望楼上站着的女孩一身白衣，脸色因多日不见阳光而略显苍白，头上的镂金青玉步摇颤抖不已，黑发直直地垂至腰间，像一只在笼子里豢养已久而忘记飞翔的金丝雀。

那正是寡居不到一年的上官太后，上官桀的孙女，上官无忌的堂妹。刘弗陵二十岁早逝，当时上官缨儿年仅十四岁，上官桀与桑弘羊联合燕王刘旦谋反之后三族收到重大打击，上官缨儿并非因为“太后”的身份，而是因为她也是霍光的外孙女而没有收到牵连。

上官无忌恨恨地说：“老贼，那也是你外孙女啊，让缨儿眼睁睁看着上官家灭族不成？”

仿佛在回应上官无忌的质问，全身素白的上官缨儿不胜寒风似地颤抖着，展开一卷竹简，颤颤巍巍地念起来，十五岁女孩脆弱的嗓音传不了多远，没人听清楚她在说什么。夏侯将军按住上官缨儿的手，示意她停止，而后向望楼下的士兵们大喊：“奉上官太后诏书讨贼，先帝早料到燕王与上官家谋反，留下遗诏给上官太后——我等奉诏讨贼！”

骠姚大营齐声呼喊：“奉诏讨贼！奉诏讨贼！”

叛军有些气沮，上官无忌气得青筋暴起，大吼：“上官缨儿，你有何面目去见九泉之下的祖父！？”

上官缨儿恍若不闻，木偶般一步一步走下望楼，单薄的白色身影消失了，只有夏侯将军在望楼上俯瞰厮杀的军队。上官无忌丧失理智，他和九位家臣顶着盾牌冲向冲车，推起木椿朝宫门凿去，一下一下。上官家的遗族聚集到冲车旁边，尽可能用大盾护住集火而来的羽箭，宫门附近恰恰是射击的死角，两旁的弓弩手难以瞄准这里。

“掩护上官无忌，掩护他们！”柴治平高声命令道，叛军的弓箭手将箭矢洒到冲车两侧，守军一时难以接近，夏侯将军急调热油过来，还没来得及往下浇，一阵令人牙酸的塌陷声盖过喊杀声和股断筋折的钝响，刺痛每个人的耳膜——未央宫的宫门，竟然被攻破了。

上官无忌等人还没来得及从冲车下面出来，一大锅滚烫的油浇到他们身上，咒骂、哀号从皮焦肉烂的十人口中迸出，守军矛尖斜挑、戈头啄下，将上官家的十人刺死在门口。

后面赶上来的刘春大声喝叱骑兵变换队形，骑手攥紧长槊、将槊杆夹在腋下，身体伏低排成一条横列，准备一举贯穿守军的阵列。下一个瞬间，骑兵汇成的巨浪狠狠地拍击在礁石之上，发出惊天动地的撞击，刘春甚至嗅到迎风绽开的血腥。更多守军被硬生生撞倒在地，再被铁蹄践踏，惨呼连连。仓促而成的宫门阵线一下子被敲开巨大的血色缺口。

骠姚大营的弩手们平举十字弩，不管不顾地把弩箭射向缺口，即使误伤自家一线的步兵也在所不惜；步卒们纷纷抓起短矛，朝着身陷阵中的骑兵前锋疯狂地掷去，以期能阻挡他们前进。

骑兵们逐渐陷入步卒的沼泽，时间一长优势骤然逆转，更多骑兵被长矛搠死。不时还有受惊的马匹把骑士甩下，负痛狂奔，战马的嘶鸣和骑手的惨呼声此起彼伏。但是刘春带来的燕赵骑兵数目实在太多，他们争先恐后地从已经打开的几处缺口涌进去，守军步卒一下子被打懵了。只要刘春的骑兵源源不断地冲入缺口，继续扩大战果，那么夏侯将军的部队很快就会被打得分崩离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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