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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巽出了屈府,轿夫问他去哪里。他脸一沉:“还用说吗!回家。”
络之站在门廊上,抬头看着光秃秃的梧桐树,冷冷地好似要裂开来般。她回头对琉璃道:“这雪怕是停不了了。”琉璃拿了件大红羽纱来给她披上,口里劝道:“你看都起风了,回屋坐着吧。”她边说边拉着络之进屋。络之在暖炕上才坐了一会,就站起来道:“这香熏得我头晕,我外面晃晃去。”琉璃连忙拽住她道:“外面又是风又是雪,你出去做什么!”络之不耐烦道:“我一会就回来,你别管了。”她走得快,身上的大红羽纱就掉了下来。琉璃连忙捡起来,在后面叫道:“姑娘,你回来!”
络之却未曾走远,只出了院门,沿着西面的小矮墙走了过去。几根梧桐枝沿着矮墙长到外面来,上面都覆盖着层层积雪。最娇艳的还是几株梅花,红得跟胭脂一般,给大雪陪衬分外夺眼。她朝那梅花看去,眼睛却定在梅花下的人形上。那人穿着深灰银鼠披风,隔着纷纷雪花迎风伫立。络之喘着气看着他,接着就踩着雪一步步走过去。走得很进了,他还未看见她,只认真地透过墙院的格花望着里面,他头上和肩上都覆了一层雪,和那几根梧桐枝一样一动不动。络之看着他的侧脸,只觉盈盈的泪水聚在眼眶,他的脸却越发模糊,也越发清楚。
子离终于感觉到了,他回头一看,看见他透过围墙只想望一眼的人正冉冉迎风地站在他面前,就右手一带,立刻把她抱进怀里了。他炙热的唇磨蹭着她的脸颊,口里喃喃道:“想死我了。”
络之任由他抱着,轻轻哭道:“我等了你这么久,你都不来。”子离只是越抱越紧,好似要把她嵌进身体里一样,他突然感觉她略一挣扎,就放手道:“弄疼你了?”络之却靠进他道:“我冷,你别放手。”子离低头看她只穿着单衫,两颊却红得跟梅花般,就把身上的银鼠披风结了与她披了,握着她的手道:“跟我来。”
二人走道后院放杂物的一间小耳房内,子离对她道:“这里还是很冷。”他在地上捡了几根废木,又找了个破瓷盆生了个火,看见络之还在瑟瑟发抖,就抱着她坐在炕上。络之轻轻道:“你别再走了。”子离点点头。络之又道:“也不许娶别人。”子离含笑看着她:“那我能娶谁?我总得娶个老婆。”络之秀眉微蹙,咬着唇低下头。子离看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就凑进道:“不如就你吧。”边说边含住了她的唇。她一惊,却没推开他,反而两手勾了他的脖子。子离给她弄得心旌荡漾,喘着气便要解她领口的扣子。他感觉她脸上两道热热的泪痕,听她低哭道:“子离,我们走吧,你带我走吧。”
子离浑身一顿,络之道:“我不想住在这了,也不能住在这;我们离开这吧,去哪里我都跟着你。”他神色复杂看着她,一手抚着她的脸颊,半晌道:“不行,我们不能那么做。”络之拉着他急道:“为什么?我们这样算什么?你打算这样一辈子吗?先别说别人,你哥第一个就不会答应。”子离单手握拳:“我哥是恨你的父亲,等他――等他解了恨,我会和他说清楚。他总会休了你,到那时我再名正言顺地娶你。”络之道:“要是他不休呢?”子离道:“他为什么不休?当初娶你只是权宜之计,等他做了他要做的事,他一定不会为难你――我也不会让他这么做。”络之急道:“你不明白。”她想起子巽看她的眼神,心里就一阵恐慌,可这疑虑她如何说得出口,只拉着他道:“无论他休不休,这里的人都知道我的身份,你怎么娶我?你们家又位高权重,走到哪里都有人看着,都是口舌,我们能逃到哪里去?”
子离坐在炕沿,一手按在腰间的祖传紫金碎玉剑上,一手死死地搂着络之。他想起十岁那年父亲把这把剑郑重传与他,叮嘱他要“光耀门楣”。那时他还觉得好笑,如今这四个字却是横在心上的一抹阴影挥之不去。他只觉手上的紫金剑又沉又烫,几乎要握不住;另一只手上却是今生最大的变数,教他欲罢不能。一颗心正左右摇摆,踯躅挣扎,大门却“碰”地一声被踢开了。
子巽看到这一幕,眼中几乎要烧出火来,他指着他二人道:“你们在干什么!?”子离连忙走过去叫道:“哥――”还未说完,子巽就“啪”一声一个巴掌摔过去。他这一掌打得极重,子离一个踉跄倒在地上,嘴角慢慢流出血丝。络之连忙过去扶他,子离一看子巽快步过来,连忙拿身体护着络之,口里道:“哥,这不关她的事,你别为难她。”子巽指着他道:“你还敢说!”又看见络之躲在子离身后,就恨恨对她道:“你过来!”络之哪里敢过去,一边给子离擦着血一边怯怯地看着子巽。子巽冷笑道:“好一对同命鸳鸯!要是我不找来,你们大约就双宿双飞了,对吗?”他一双厉目转向子离,子离此时却是下定了决心,跪在子巽面前道:“哥,求你成全我们。”子巽听了,脸色铁青,一字一句地问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子离清清楚楚地又说了遍:“哥,求你成全。”子巽抡起手又是一巴掌,他看子离翻倒在地,就倒退了两步嘿嘿笑道:“好!好!快来看看我的好弟弟!把爹和大哥都叫来,让他们也听听,这些年来我栽培出来的好弟弟!”
子离伏在地上,只觉一阵心痛,知道这一生终究要掉一样最重要的东西,终究没有两全,终究会有悲伤和遗憾。他听到子巽的声音道:“你要是还把自己算做韩家的子孙,还是娘的儿子,就跪在祠堂里去;今后不准再见她!”子离一手还握着络之的手,看着她期盼和惊慌的眼睛,只觉无论如何都放不开。子巽一把抽出他腰间的紫金碎玉剑,指着络之笑道:“那我们就一了百了,杀了她完事!”子离连忙跪过去道:“哥,不要!”子巽冷眼看着他道:“去祠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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