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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远候府已经布置好,新房也已腾出来,只等薛鹂与梁晏正式成婚。她忽然在此时失去踪迹,整个侯府,连带着魏氏二房都乱成一团。
薛鹂去礼佛当日,随同的侍女与侍从有七人,几人都安然无恙地躺在山野间,唯独薛鹂失去了踪迹。
梁晏心急如焚,领着人在附近的山野搜寻,又命人去查沈吉的动向,姚灵慧从魏府急急忙忙奔出来见他的时候,他已经一天一夜不曾阖眼,双目中满是红血丝,眼下也泛着疲惫的青黑。姚灵慧一见他便嚎啕大哭,梁晏安慰道:“鹂娘必定不会有事,眼看我与她婚事将近,应是有贼人掳了她想要换取银钱,不日后定有人来府中送信,无论如何我都会带鹂娘回来,夫人还请放心。”
即便梁晏这般说了,姚灵慧心中仍是焦急无措,她从不曾遇上这种事,眼看如今薛鹂要飞上枝头,从今往后再不必受人冷眼,谁知好日将近的时候出现了这种事。倘若薛鹂当真出了事,一切都会如泡影般消散,她只有薛鹂一个女儿,往后又该怎么办。
姚灵慧哭得喘不过气,回到魏府的路上仍在哭,一双眼哭得红肿。魏植也在为此事担忧,洛阳一带从前有匪徒绑走了魏氏的小郎君,拿了钱粮后便被屠了个干净,尸身堆在一起任野狼野鸟分尸,从此再无人敢对魏氏的子孙下手,洛阳一带的山匪也消失匿迹,断不该在此时对薛鹂出手。
梁晏的话要安抚姚灵慧,却难以安抚自己,每一时每一刻他都在焦急不安中。一刻找不见薛鹂,他惶恐中又庆幸,至少没能寻到她的尸身,然而时间越久,他便越觉得无措。平远侯驾马去找他,梁晏这才露出了无措的神情,声音微颤地问他:“父亲,我该如何做……”
他翻身下马拍了拍梁晏的肩,沉声道:“你去搜查她们母女有什么仇家,再挨个盘问监视。与侯府不合与你不合的皆要仔细盘问,此事只怕是从前与人生了过节,特意来寻仇。”
梁晏沮丧道:“我已经命人去查了。只是,鹂娘若出了事……”他说到此处,声音颤抖得更厉害了“当日怪我公务繁忙,若我……若我没有推脱,陪她一同礼佛,鹂娘不会……”
平远侯打断他:“若你陪她一同去,只怕你也要遭祸,不伤他人却只掳走了薛鹂。想必并非是穷凶极恶之人。他们有备而来,既然能掳走薛鹂,自然不会放过你。”
话虽如此,梁晏始终反复在想,若他当日陪薛鹂一同去,是否她便安然无事了,若此事因他而起,他必定终身悔恨。
薛鹂失踪的事平远侯府与魏氏虽有意压下风声,却无奈被有心人透露,很快连夏侯信都知晓了此事,在街上遇见了面色憔悴的梁晏,便大笑着讥讽他。
“那小娘子从前不是与魏兰璋相好吗?如何还能移情于你,兴许是临了反悔,舍不下魏兰璋,丢下你偷偷跑了。”
梁晏深吸一口气,努力想要平息怒火,最后却仍是忍不住,当街与夏侯信打了起来。夏侯信的父亲是当今太尉,他自幼在军中长大,武艺不俗。梁晏却也是从小被平远侯手把手教出来的,加上几日积攒的焦虑与不安,都在此刻被这怒火引燃了,通通发泄在夏侯信身上,打得夏侯信鼻青脸肿,自己也没有占到太大的上风,最后还是魏恒路过将他们给拉开。
夏侯信也没想到往日还算好相与的梁晏疯起来是这种模样,然而到底是他挑衅在先,说起来也不占理,加上不敢冒犯魏恒,也只能恨恨地往地上啐了口血,自认倒霉地离开。
留下梁晏垂头丧气地站在原地,嘴角还带着未拭净的血。
“荒唐。”魏恒板着脸,呵斥道:“愣着做什么,上马跟我回去。”
梁晏跟魏恒回到了魏府,沈吉的下落仍在搜寻,薛鹂却始终没有半点线索,仿佛是凭空消失了一般,如何都查不到她的去向。洛阳各处的驿站与关要都有他们的人看守,以免有人趁此带薛鹂离开。
他甚至不敢回到府中,望见为婚事陈设好的侯府,他便一阵悲从中来。
“你与兰璋有段时日不曾见过,去玉衡居坐坐吧。”魏恒出声提醒。于他而言,薛鹂并不是最紧要的,如果她死去,日后梁晏可以迎娶更好的世家女,也不会与魏玠有什么隔阂。只是事关魏氏与平远侯府的威严,带走薛鹂的人必须查出来。
想到魏玠,梁晏心中变得五味杂陈,他已经很久不曾去玉衡居了,从前他虽然会嫉恨魏玠,会偶尔与他作对,好以此得到些快慰,却也从未真正憎恶过他,更不从与他交恶。他听到旁人说魏玠的不是,总会下意识去维护,好似说魏玠不好,也是对他的否定一般。
只是他站在魏玠身旁难免要自惭形秽,有了薛鹂的存在后,二人之间便又多了一层隔阂。他心知魏玠不愿见他,便也极少再去玉衡居,如今薛鹂失去踪迹,魏玠从前如此在意她,总不该冷静地旁观,或许他会有什么法子呢。
梁晏再三犹豫,还是走到了玉衡居,侍者似乎是早得了魏玠的吩咐,见到来人是他,没有通报便放他进去了。
他走进庭院,魏玠身着苍色圆领袍,身姿挺拔地站在其中,约莫十丈开外立有一个木架,上面用绳子绑着各色沙袋,皆如拳头般大小,如今都已被羽箭刺穿。
魏玠抬弓拉弦一气呵成,轻而易举地刺穿最后一个沙袋,沙土稀稀拉拉地往下滑落。
梁晏险些要忘了,魏玠从前是皇上的伴读,君子六艺无不精通,即便是骑射也是世家子弟中的佼佼者。如今换下宽袍博带,换上这身圆领袍,竟让沉稳老成的他多了几分少年意气。
“乐安。”他将弓放下,站在那处看向梁晏。“久不见你,憔悴了许多。”
梁晏想要苦笑,却发现牵动嘴角的弧度竟成了一件难事,表情便显得似哭似笑,满眼都是无奈。
“鹂娘不见踪影,我怎能心安。”
魏玠站定,面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甚至称得上漠然。梁晏丝毫不意外,魏玠对待什么人都是如此,即便对待濒死的大夫人都是这副模样,只是亲眼见他冷漠至此,心底仍有几分不是滋味。
“沈吉尚未寻到,分明几日前还在洛阳的酒肆中讨酒,忽的没了踪迹,只怕与他脱不了干系。”梁晏也不知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些,他咬了咬牙,闷声道:“鹂娘这般娇弱,叫人掳走也不知会受多少苦。”
魏玠终于附和了一句,似是在安慰他。“薛鹂不会有事。”
梁晏缓缓吁出一口气,强撑起精神道:“你说得对,我还等着她回来完婚,她必定不会有事,兴许过几日便能寻到她。”
魏玠不置可否,只问他:“陛下已准你随平远侯一同去驻守上郡,如今鹂娘不见踪影,你待如何?”
梁晏无奈道:“不找到鹂娘,我怎能安心离开洛阳。即便要罚,我也要先寻到鹂娘。礼虽未成,她却已是我认定的妻子,是生是死我都不能抛下她。”
魏玠眸中渐渐泛起一种近乎嘲讽的笑意,缓缓道:“想不到你对她竟如此情深意切,我倒有些意外。”
梁晏被他说得心中羞愧,无奈道:“舅父说你也在寻找鹂娘,多谢你不计前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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