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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炙热的回忆（第1页）

一秒记住【xiaoyanwenxue.com】精彩无弹窗免费！唐凌晴几乎要忘记了，自己是多么地思念着神都那炉火般的热烈。成百上千的人聚在一起，联袂成云，挥汗成雨，悠闲地谈笑、讨价还价、赌咒发誓等等等等。外乡人看到此景总会以为他们一直在争吵。

她从未在旅途经过的任何一处见识过同样炙热奔放的风土人情。圣耀宛如仙境，蛮族的荒寂也是独一无二的，但当她踏上了城内的土地，神都炽烈的阳光就把这些记忆一下子都蒸烤殆尽了。

她感应着这块土地的温度，所感觉到的战栗让她想起了姐姐泡的的茶。她沿着石阶走上码头，脸上的微笑快要咧到了耳根。就算头顶经过了一位修行者，也没能影响她的心情。

唐凌晴并没有在这里停留多久。河边站着的几位让人战栗的高手让她想起了不好的回忆，搞得她很紧张。她在城里买了一些补给，偶然听到了市井间的一些流言。一些人从绝地深处带回来的消息要么彼此矛盾，要么神乎其神。比如石头化成的战士、在天空中飞翔的雷龙、凭空出现无人记得的水源等等。

一队修真者们愿意带唐凌晴一程。因为她长得实在是美丽并且也很大方。他们要去的地方是南神妖窟，此行的打算是去探探路，并不打算进去，毕竟他们的修为实在是不高。臭名昭著的南神妖窟位于大塞沙漠的北端，一路的飞行让唐凌晴在他们的武器上颠得七荤八素，终于在抵达南神妖窟附近的凌云城才能双脚沾地。这队修真者们的老大是一个丰腴的女人，名叫陈妍，一双眼睛像是磨亮的黑大理石。她建议唐凌晴别再往南去了，但是唐凌晴告诉陈妍，她的家人需要自己，而且他们对于即将到来的威胁毫不知情。

从凌天城出发，她沿着干枯的河道继续往南边走。人们把这条大河称作生命之母，大河的源头据说就发自千年前神武国的都城。传闻那座城市早已大半掩埋在了大塞沙漠溢流而出的黄沙和城市坍塌的碎石中。

陈妍觉得，现在的神武国最多就是个荒废旧城上建起的小石墩，给过路的修行者和人们歇脚的地方而已。但就算她们两个人相距很远，唐凌晴也看得出陈妍被流言误导了：神武国已经重生。

除了她碰到的那个快死的女人。

城中的市集淹没在色彩与喧闹中，空气弥漫着浓烈的气味，紧邻彼此的拱形帆布遮阳蓬几乎盖住了整条街道，激烈的讨价还价声，夹杂着香料和烤肉的刺鼻味道，随处可闻。唐凌晴全然不顾商贩们的自卖自夸，和替家中老幼生计着想所做的恳求，她在人群里艰难地挤出一条路。有人还一手抓住她的衣服把她往一个摊位上扯，卖的全是遭人厌恶的东西，所以她挣开拉扯躲远了。

通往破败城墙的宽阔街道上挤着好几百号人。智者模样的干瘪老人们盘坐在门廊底下。她看到了许多不同宗门的标记，能认出来的有宸道宗、合欢宗和神火宗，除此之外的十几个她从来没见过。在她离开神武国的时候，犹记得他们还是誓死的仇敌，如今却像战场上的同袍一般，和平地坐在一起。

“我走之后，好多都变了呀。”她低声自语道。

她已经找齐了自己想要的东西，现在该回到城市东边的那片废墟去了。如果没有必要，她不想在这里逗留太长时间。但她又承诺了要照看那个受伤的女人，她母亲总是告诫她一定要信守诺言。

她小小的储物戒指里塞满了食物，包括肉、主食、和一些菜，外加两袋水。分量远远超过她的需要，但这不是给她一个人的。她知道自己离家已经不远了。

唐凌晴沉浸在幸福的憧憬中，完全没注意到前面的大个子，一头撞到了他身上，自己却被弹飞出去平躺在地上。

对方纹丝不动，她感觉就像是撞上了一座山。城里的人们看起来倒已经习以为常，人潮像溪水流过礁石一样绕着他来来往往。他从头到脚都裹在一个黑色长袍里，但仍然掩饰不了他高壮的身材。他紧握着一根长长的手杖。她发现他的双腿弯成一个奇怪的角度，似乎行动不太方便。

“前辈，对不起，我刚才没看见您。”她仰着头说。

他低头看她，脸庞藏在伸长的黑袍投下的阴影里，却没有说话。他伸出手，手指缠裹着黑色丝带。唐凌晴只稍稍迟疑片刻，便握住了他的手。

他毫不费力地就把她举了起来。她看见他满是扑尘的袍子下，有一缕金色的光芒微微闪动着。他放下她，一双手又笼进了袖子里。

“谢谢你。”唐凌晴说。

“小姑娘，你得好好看路。”他的声音很小，但是却在唐凌晴脑袋中嗡嗡作响，就像是从他心底传出的一样。“神武国现在是个危险的地方。”

他看着女孩穿过街道跑远了，于是转身朝着神武国的龟裂城墙走去。巨大的城石只刚好与他身高齐平，高处的部分则由烈日晒干的土砖砌成。普通人肯定觉得叹为观止，但在他眼里，这都只不过是拙劣的仿造而已。

他大步走过一道拱门，一边端详着头顶生堆硬砌的方石。路边有个卖水的小贩，他正在往瓶里灌进混着泥沙和土砾的水。看到他经过，小贩抬起了头。

“要水吗？新鲜的，从生命之——”小贩看清了面前大山一样的身形，半截话卡在了喉咙里。

他知道自己不该停下来的。黎明之塔墙上的血字指示他来到这里，而那个术士也会被吸引过来。他感应到某个经历过太阳洗礼血统的拥有者已经在这里现身了。早在神武国还未变成废墟，而是疆域跨越大半大陆的时候，这份血统便已经存在许久了，这是神武国最珍贵也最强大的血统。所以重中之重，是赶在敌人之前找到那个人。这种人的血可以将伟大的神从虚无中带回现世，也可以在邪恶的用意下将重生的神武国毁于一旦。

是的，他不该停步——但他还是站住了。

“你的摊子摆在了一群久远的鬼魂中间。”他说。

“鬼魂？”小贩的声音里渗出恐惧。

“这道拱桥，”他举起手杖戳了戳头顶的石砖。行人在桥上走过，尘土像细密的轻纱一样从裂缝中洒落。“是被神诅咒的匠人们建造的。每块石头的切割和垒砌都无比精准，搭建的时候连一点缝隙没有。”

“这……我不知道。”

“你们凡人早已忘记了过去，还把理应铭记的事冠以传闻之名。”在黑暗深处无数个世纪的苦涩徘徊，渐渐变成了暴烈的愠怒。“我建起藏书阁，难道不就是为了防止记忆的败落吗？”

“请您原谅，大人。”小贩背贴着石墙说，“您所说的都是千年前的神话了。”

“那是对你而言。我初来的时候，城墙刚刚兴起，我的兄弟和我带着一万名士兵，手执利矛凯旋而归。我们在城中居民的欢呼声中走过的就是这道拱门。”

他忍不住哼了一声，然后才继续道：“十年之后，一切荡然无存。那是所有的终结。又或许是所有的起点。我已经厌世许久，再也无法分清。”

小贩一脸苍白，眯起眼睛想要看穿他袍子下的阴影。他突然两眼圆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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