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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第1页）

我第一次见到皇兄的时候他才八岁。一个小屁孩却穿着黑底绣金龙纹的天命深衣，高不可攀的坐在紫宸殿的龙椅上，脸上的表情是明显的装酷。奶娘抱着我送到刚从端淑妃变为太后娘娘的女人，我的姑母手中。

姑母爱怜的摸着我的额发，置我于膝上，目光在我的小圆脸上逡巡，我相信她也注意到了我叠起来的双下巴，于是不太好意思的低了头去玩她紫藤盘花纽子上挂着的一串八宝银链子。

“皇儿，切莫忘了你这江山是怎么来的。这孩子，是因为你才变成了孤儿。今后你若是亏待她半分，定然天也不会容你。”

姑母言辞间是少有的威严。印象里，姑母一直都是温柔如水，美丽和善的。我瞟了一眼龙椅上的小屁孩，喂，该你表态了。

皇兄长在皇家，打惯了官腔，只见他稳重的跳下龙椅，走到姑母身边向我伸开手来，我这个肉团团便成功的转移到了他怀里。

我明显感觉到他抱我的一瞬间胳膊紧了紧，似乎有点没想到我会这么重。

“母后，儿臣立誓，必护幼章一生一世，保她衣食无忧，荣华富贵，平安顺遂。”

姑母双眼含泪，闭目点头。

我抬头看看皇兄，他原本白皙的脸有点泛红，不知道是抱得久了快没力气憋的还是立誓言太激动，我没有深究，只是觉得他身上的熏香惹得我鼻子有点痒，然后冲着那张俊美太过的脸打了一个小小的喷嚏。

在我的记事中，那是皇兄最宽宏大度的一次，是的，应该就是那一次了。他非但没有反击，也没有背地里整我，也没有撺掇教唆别人找我麻烦，而是吸了口气，拿我的银丝绣兰花的阔边袖子擦了擦脸，沉声宣布：

“传旨，封郁氏幼章为宁国惜羽公主，赐居禁苑惜羽宫，出入自由。食邑三千户，位同皇女。”

当皇帝的就是当皇帝的，哪怕他还只是一个八岁的小皇帝，他一句话，金口一开，这就奠定了我接下来的人生基调。

于是我便从外戚之女一路飙升为四个字作封号的公主，基本上可以称作平步青云。出入自由，位同皇女，更是其余人想都别想的殊荣。

不过我从小就明白一个道理，一个很重要的道理，那就是，天上是不会掉馅饼的。不然的话我家厨子早就失业了，我还留着他干什么？

那个时候，我神情涣散的打了个哈欠，莲藕般的胳膊奋力伸向姑母，“姑姑，幼章要睡觉觉。”

姑母慈爱的从她刚登大宝的儿子手上接过我这个甜蜜的负担。

“好了，小幼章困了，到姑母寝宫去睡吧。以后幼章就住在宫里，陪着姑母了，好不好？”

姑母温言细语，仿佛我是一团雪做的娃娃怕把我吹化了，这跟皇兄后来对我的态度那叫一个天差地别。

“娘娘，容奴婢来抱吧。”奶娘是最了解我的人，这个了解自然也包含了我的体重问题，所以很是善解人意的上前。

“走吧，”姑母勉力抱着我，不想假他人之手。

在她心里的那份愧疚，终生都没有退去。这或许也是姑母后来身体一直不怎么好的原因吧。最疼爱她的哥哥因为她的儿子而死，她的嫂子也随夫殉情，这荣华这富贵，要来又能抵偿得了几分几毫这心头疼痛和毕生的遗憾？

姑母的寝宫名长乐，也不知道住在里面的人是否真的能长久的安乐。寝宫里每一根玉柱两边都站着一个妙龄的少女。垂髫碧裙，豆蔻芳华，见到我们走过都恭顺的跪下行礼。衣裙起起落落的窸窣声音我至今记得。

在我封为惜羽公主之前，我从没来过皇宫。现在我来了这里，觉得东西很漂亮，人很多，貌似比较好玩。有这么多人陪我玩，应该比跟着老爹随军身边只有野兔子啊鸡啊蝈蝈的有趣吧。当然，

我后来为了这个想法感到很羞愧。

每个人都有幼稚的时候，我很乐意原谅自己的幼稚。

雪青色的纱幔垂了一层又一层，而我就在最里面的那一层的后面睡午觉。占风铎发出叮叮的响声，房间里有淡淡初夏的气息。很安宁好闻。像姑母。也像娘亲。

迷迷糊糊的我快要睡着了。

姑母似乎一直在卧榻旁边的象牙凳上守着我。我听见她幽幽一叹，然后奶娘便开口说：“娘娘是在为皇上没有册封小主子为妃而伤神？”

“阿银，你是自家人，我的心思你定然能猜到。我那皇儿倔得很，他难道不知就算贵为公主，他日幼章也必须下嫁，我们想护她朝夕，也不可能了。”

奶娘似乎停顿，琢磨着说辞，半响道：“陛下自然是有他自己的考量。”

姑母轻轻一笑，无奈，“虽然是我自己生的，有时候还真不明白他在打算什么。别看他还只是一个八岁孩子，可有时候…罢了，我也乏了。这改朝换代，终是告一段落，我也该休息休息了。”

长乐宫里终于安静了下来，我翻了个身，呼呼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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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禹明帝本纪》明帝，□□皇帝端淑妃郁氏所出，□□嘉保一十年秋登基，改年号嘉德。帝于紫宸殿封外戚女郁氏幼章为宁国惜羽公主，位尊皇女，世无二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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