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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第1页)

&ldo;这个皇帝我当不来,对不起。我没办法和你们一样,把人当成棋子一样随意舍弃。你们这么搞法,我的兄弟也不会赞同的。&rdo;刘协说。

伏寿眼圈突然一红,她昂起下巴凛然道:&ldo;你大错特错了。这都是陛下生前定好的方略,除掉董承的计划,从陛下秘发衣带诏开始,就已经发动了。每一个细节,都是陛下亲自拟定,我们只是遵照执行,履行他的遗志罢了。&rdo;

&ldo;又是这样!每次都是他的生前遗志!难道害死董妃和他的亲生骨肉,也是他生前的意思吗?&rdo;刘协愤怒地喊道。

&ldo;那是个意外,&rdo;伏寿蹙起眉头,&ldo;我们没有预料到,董承居然在起事之前,没有把他女儿疏散出许都。大概是他太自信,根本没考虑过失败的可能。&rdo;

&ldo;那你刚才和我敦伦呢?难道也是我兄长的意思吗?&rdo;

伏寿的身体陡然变得冰冷,她咬着嘴唇:&ldo;是的,这正是陛下的意思。你以为我真的那么贱,在丈夫死后几天就跟别的男人欢好?&rdo;

刘协意识到自己说得太过分了,他咳嗽一声,想表示歉意。可伏寿已经转过身去,背对着他,语调冰冷:&ldo;看来陛下果然只适合在河内打猎游玩,许都对你来说太残酷了。陛下他看错了人,明天我们会想办法把你弄出许都,以后汉室如何,就与你无关了。&rdo;

刘协呆立在原地,这时他才感觉到屋子里彻骨的寒冷。

2

许都这一日的朝会,呈现出前所未有的热闹景象。不光雒阳系官员和中立官员都到齐了,就连曹公在许都的人都一个不缺。他们各自揣着心思,跟自己信得过的人轻声细语,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惊疑和忐忑。

昨天晚上许都的动静,大家都听见了,只是恪于宵禁都不敢出门去打听。到了今天早上,各式各样的猜测与流言飞速地在城内散布开来,说什么的都有。有的说孙策带着武陵蛮军飞进许都;有的说张鲁的信徒设下法阵;甚至还有传闻说吕布根本没死,昨天晚上那恐怖的马蹄声,就是他麾下那支陷阵营在肆意冲撞。

不过所有的流言,结局都是曹公获得了胜利。否则此时站在皇帝身边的,该是董承,而不是荀彧。

赵彦站在群臣之中,肩膀微微颤抖,面色十分苍白。他昨天晚上从狗洞逃离董府,一口气跑回家里,用被子蒙住头号啕大哭了一场,哭到几乎吐出血来。

到了今天早上他步出府门的时候,已全不见昨夜的惊慌与悲痛,整个人像是被炉火烧得炽热又猛然浸入冰水中淬炼了一般。当他从陈群那里听到董妃已经去世的消息时,眉毛连动都没动。

&ldo;少君,我已哭净了后半生的懦弱,可以全身心地去完成你的嘱托了。&rdo;赵彦在心中向着她起誓。

他抬起头,向高高在上的皇帝望去,发现今天的皇帝与往常不同。刘协颓然跪坐在案几之后,右手有气无力地斜撑着身体,眉宇之间缭绕着愁苦灰败的气息。

不是病容,而是愁容,那种心事极重、几乎要压垮精神的愁容。

&ldo;车骑将军如此轻易就覆亡,陛下如此失望,也是难免的吧?&rdo;赵彦心想,但他马上记起董妃的叮嘱,不免又多看了几眼,这时才发现到底哪里不对劲。

原本与皇帝形影不离的伏后,居然缺席了。

赵彦记得自从到了许都以后,皇帝经常生病,所以几乎每一次觐见臣子,都要有伏后陪伴侍候,为此没少惹董妃嫉妒。可是今日如此重大的朝会,伏后怎么不来呢?

有问题。

赵彦在脑海里拼命思索,似乎有一根极其模糊的丝线游动四周,能感应得到,却难以切实捕捉。忽然一只大手拍在他肩膀上,让赵彦的思绪一下子散乱开来。

&ldo;彦威,你今天怎么回事?&rdo;

赵彦回头,原来是孔融,连忙低头行礼:&ldo;少府大人,我偶感风寒,身体有些不适……&rdo;

&ldo;昨晚的事你都知道了?&rdo;孔融压低声音问。赵彦点点头,没说什么,孔融愤愤道:&ldo;这个老糊涂,居然独断专行,这么大的事居然都不与我商量。&rdo;

赵彦道:&ldo;车骑将军想来是怕累及大人吧。&rdo;

孔融道:&ldo;他这个人我最了解,好大喜功,又看不起别人,总以为自己肚子里那点货色能治国平天下,如今看到了?&rdo;

赵彦对孔融的说辞有些不满,忍不住反击道:&ldo;少府大人难道认为车骑将军做错了?&rdo;

孔融冷笑:&ldo;他做对做错,又有什么用,还不是被荀彧和满宠轻轻一巴掌拍下去,拍了个烟消云散。他这是把汉室当自己的赌资往盘中押注呀。赌赢了,就是霍光;赌输了,就是李固‐‐左右他都不吃亏。如今好了,他成全了忠臣之义,陛下倒要给他殉葬。&rdo;

说完他重重地跺了跺脚,似乎十分愤恨。赵彦听完,心中一震。孔融这番话,让他一下子豁然开朗,原本虚无飘渺的那根线头,终于被捏住了。这位孤高的少府大人,似乎比想象中要有头脑得多。

两人正谈着,忽然上面一声金缶脆响,朝议正式开始。

皇帝和大臣们糙糙地走了一遍朝议的仪程以后,满宠率先站出来,请求奏事。刘协懒洋洋地抬手准了。满宠便把昨晚发生的一切一一道来。

满宠的声音阴森森的,而且不带任何感情色彩,仿佛在朗读前朝旧事。在汇报中,一些细节被刻意掩饰,但整个事情的全貌还是被勾勒得很清楚。

很多人看到满宠站出来,都大为惊讶。要知道,董承&ldo;叛乱&rdo;是件大事,一般应由皇帝向臣下颁旨说明,或者由尚书令代为宣布结果,以安群臣之心。如今居然是一个小小的许都令站出来,以奏事的形式向皇帝汇报,这其中的味道,颇值得思索。

&ldo;哼,一看就是荀文若的安排,他倒有心思。&rdo;孔融在人群里撇了撇嘴。

董承叛乱一起,任何人都会联想到汉室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如果这两者被有心人联系起来,诛杀董承就成了对汉室宣战,政治上会很不利。

荀彧让满宠打破惯例,自下向上汇报,明摆着就是想把汉室从这起事件里摘出来。是的,汉室对这起叛乱事先毫不知情,一直到许都卫消弭乱象,主动报告,皇帝方才&ldo;欣闻&rdo;。自上而下与自下而上,两者之间的区别可是相当之大。

而且满宠的许都令身份,暗示这不过是起治安事件,幕府不会扩大打击面,追究其他雒阳系官员的责任。这样一来,汉室既不会被董承牵连,曹操的敌人也拿不到任何话柄,还顺便安抚了朝廷官员,一举三得‐‐这是典型的荀氏平衡之术,谁也学不来。

在这个朝廷里混的,都不是傻瓜。大多数人在愣怔片刻之后,都解读出了幕府释放出的善意。有些人如释重负,有些人面无表情。孔融忍不住喟叹道:&ldo;荀彧这个家伙,如果把这些心思都用在辅佐汉室上,那该是另一番气象呀。&rdo;赵彦却没接下去,而是死死盯着满宠,不放过他说的任何一个字。每一个细节,都有可能帮助他完成董妃的嘱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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