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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第1页）

天昭莫名其妙的怪笑让宁儿不寒而栗，揣度自身并无做错些什么，他何以要她随他去冷宫看看？她只是身份最卑微的秀女，远达不到被打入冷宫的妃子地位，一滴滴仓皇慌张的泪水从她可怜无辜的脸庞流落，她哭起来的样子在他眼中真是可爱。

“宁儿，你想随朕去冷宫看看吗？”

“宁儿，你哭起来真是可爱，可还是笑起来更可爱，傻宁儿，朕又怎么舍得把朕的贵妃打入冷宫呢？”

“宁儿宁儿……”

……

天昭一声声的呼唤，宁儿慌张无措哭得梨花带雨，想到若有一天自己日渐衰老，而自己爱的男子又是坐拥后宫三千喜新厌旧之人，他是她的皇帝啊，她却在十几二十开头的年龄里当真以为他对她有感情就会一生一世。

最后，是他挽着她的手臂走进冷宫中的，推开这座偌大的皇城被废弃的西南一角，凄清幽凉的风从苍天大树枝头吹来发出沙沙的响声，虽然昭宁殿前依旧是夏尽未尽的繁华花景，而此处却已落叶飘零风吹不尽的萧索悲凉，脚踩在颇有些岁月痕迹古国遗风的青砖上恍若回到前世。

先皇遗妃流干了泪水的脸庞上纵横的皱纹从无人的小道一路延伸直到一栋破败的阁楼中，一个老宫女正扶着一个看似神色怪异不太正常的妃子坐在阁楼中依偎着倾颓的石柱望向遥不可及的前世来生。

不甚年轻却风韵犹存仍能看出几分姿色的妃子，指着前方一棵枝惨叶败的老树，絮絮叨叨地说“陛下，您看，臣妾刚进宫时陪陛下您植的小树开花结果了，鸿儿也长大了。”

宁儿吓得躲到天昭身上，老宫女见是当今圣上来了慌忙拉着神志不清的妃子向皇上行礼。

天昭挥挥手免了礼，又挽着宁儿的手臂慢慢往前走，俨然像是在排练以后的册封大殿的场景。

天昭看出宁儿心慌意乱，宁儿回过头还想再看一眼那个疯疯癫癫的妃子是何缘故，被天昭用手捂着眼睛，随着他慢慢往前走，耳边依旧是这个男人清朗温柔的淡淡的声音，仿佛他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对她发脾气。

“她是父皇的一个妃子，替父皇诞下了大皇子，朕的第一个皇兄，那时朕还很小，记得不甚清楚了，听说父皇本想册封她为贵妃的，可惜后来大皇子不幸溺水身亡，她由此变得疯疯癫癫整日说胡话，遭父皇厌弃后被打入这冷宫中十多年过得十分凄惨，朕登基后安排了一个老宫女服侍她左右，此次除了她和另一个妃子，没有为父皇遗留子嗣的妃子都陪葬在父皇左右了。”

宁儿战战兢兢地说“另一个妃子是谁？”

天昭轻轻踩碎脚下的黄叶，冷笑着说“自然是灵妃，灵妃长得真是国色天香倾国倾城，朕怎么舍得她死呢？朕特意给她安排了一处风水宝地，要她在这终年不见天日的冷宫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为我母后报仇雪恨。”

所谓伴君如伴虎，进宫前听了千百遍的话到今日终于成真了，天昭见宁儿唯唯诺诺战战兢兢的样子一反常态，说道“宁儿，你怕朕吗？你是朕的美娘子，朕是你的夫君，娘子何故要怕为夫？”

宁儿久久的久久注视着自己面前这个身着龙袍风神优雅卓然不群的男子，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率性想要问明白“皇上，若是有一天我老了呢？我是不是也要像灵妃一样在这终年不见天日的冷宫中……”

萧索的秋风安静下来，宁儿看出天昭明显是沉默深思了一会儿，他不知要怎么哄她好了，率性抱着她坐在残亭间，迎着习习的风和她敞开心扉。

“宁儿，其实在你进宫前，朕已经听说过你了，那一天你我在梦中相遇不是偶然。”

“哦。”宁儿应了一声，天昭听出宁儿不想听这些话，双手搭在宁儿的肩膀。

“美娘子，曾有个算命的人和朕说，你是要陪朕到白头的人。”

“哦。”宁儿又应了一声，柔软的发和晶莹的泪俱垂在天昭宽厚的肩膀上，仿佛抱住颤动的没有安全感的天地间。她以为他会是一个好皇帝却不一定能当一个好丈夫，但他挺好。

“宁儿，算命的还和朕说，朕欠了你三生三世。”

“哦，连这一世也难过，就不要提三生三世了。”

“宁儿，你不想和朕度过三生三世吗？”

就是因为看得太清楚他的话也不能改变他后宫三千妻妾成群的未来，她便不去痴心妄想。想来多遗憾，即便他和她有着一样的未来，他爱过她，但他没说只爱她，他欠了她三生三世，却连这一世也难将就勉强。偏偏她又是动不动就吃醋难过动不动就独自落泪的人儿，他不在她身旁的时候，真想留下自己的影子陪伴在她身旁替她拭去脸颊两旁的泪水。

天昭眼看着宁儿就要生气了，拍了拍自己的笨脑瓜子责怪自己不该把她带到冷宫里来。即便她是他这一生唯一一段爱情唯一宠爱的皇后，看似遥不可及的未来远不及眼前的关怀备至。

他还年轻，在十几二十开头的年龄里相信有感情就会一生一世。她比他大一天，心态却比他老了两三岁，把他对她的每一点一滴的好诚惶诚恐战战兢兢记在心底，期许过去的容光能够弥补以后的遗憾。年华落丹心，情到深处似透明，他要怎么令她相信她还没有遇到的那个未来的他当真不会让她失望。

大概是恐怕自己身处这步步为营的后宫中活不到和他白头的那一天，她不敢想他会懂得她的凄苦无奈。

夕阳渐西下，他温暖的手臂始终揽着她的后背也觉出了凉意，她才意识到他抱着自己看远方的霞光灿烂似她和他初时的模样，身后站着十多个一言不敢发的宫女太监，他难得不用当皇帝而当了她一天的夫君，他是一个懂事的夫君，所以她特别特别爱他。

“皇上，你想和宁儿一起度过三生三世吗？”宁儿傻乎乎地问，天昭理所当然点点头。

他揽着她的肩膀的手不曾放开，他凝望着她深情的眸子宠爱冠绝当朝，他是当天赐给她的幸运，她的命运并不在自己手中而在于他封后的圣旨，那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现在只用心留意眼前之人。

“宁儿，随朕去冷宫看看灵妃，以后谁再敢拨烂朕赐给你的琴一定要告诉朕，朕命人用琴弦把她挂在房梁上。”

天昭无意的一句话让宁儿胆战心惊，伴君如伴虎大概就是要她用漫长的岁月把他变回初生的还未长出尖牙厉爪的小老虎吧。夜深人静时他不像皇帝，他像比她小一天的弟弟，在她怀抱中特别善良特别可爱，像梦一般随时碎了的良辰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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